筆趣閣小說網 > 一品布衣 > 第二百一十章 賈文龍
  “朕乃大順皇帝劉阿東!爾等速速獻馬獻糧!”絡腮胡漲紅了臉,怒聲而起。

  沒人鳥他。

  “所有人,若是敢踏步入了雪道,就地格殺!”徐牧握著手里的劍,揚手遙指。

  “冒犯吾皇威儀!”幾個五大三粗的潰兵,似是不信邪,才踏了幾步,想沖向就近的一架馬車。

  噔噔噔。

  上百支石鏃箭,立即扎滿了身子,一支不拉。

  未等再喊話,幾個潰兵鼓著眼睛,栽倒在雪道上。

  徐牧滿意地回了頭,這些山獵,無愧于神射手之名,當然,若是距離遠些,估摸著也會有偏差。

  畢竟像弓狗那種玩弓的妖孽,當屬鳳毛麟角。

  當頭的幾十個潰兵見狀,怒吼著提了武器,再度沖入雪道。

  “迂回!”隨著衛豐的一聲令下,分散兩翼的三十騎人影,蕭殺地沖鋒而來,并未用太久時間,便殺了十幾個,余下的人,也驚得退回林子。

  這一下,那位大順皇帝劉阿東,也不敢再胡亂下圣旨了。倉皇地退卻腳步,退到了百步之外。

  唯有那位被綁縛的私塾先生,驚愕地抬了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徐牧。

  “繼續行車。”徐牧皺著眉頭,催了一聲。

  二三十列的車隊長伍,在一番有驚無險之后,車轱轆重新打起,碾過血腥的雪道。

  百余名山獵落在最后,眼看著車隊去得遠一些,才沉默地跑動起來,往前追去。

  “回陣!”衛豐冷著臉,揚著長刀。長刀之上,還滴著清冷的血珠子。

  三十騎的人馬,保持著幾近同步的馬蹄,追循著車轱轆的印子,小心往前。

  徐牧沉默地長劍回鞘。

  這二三百的起義軍,連最基本的布局和列陣都無,如何打得過官軍。

  “朕記著你了!若有一日,朕東山再起,定然不會放過——”

  “小東家救吾!”

  這時,一陣長呼的聲音,傳入徐牧的耳朵。

  徐牧怔了怔,回頭一看,發現那位中年的私塾先生,已經跪在了地上,沖著他的方向磕頭。

  劉阿東氣得揚起手里的刀,砍在私塾先生的背上,驀然間,便紅了半個肩膀。

  “莫要打斷朕的話!你個壞種!”

  “朕就不該信你,白封你為宰輔了!”

  徐牧冷冷轉回了頭,并無相救的打算。并非是冷血,而是摸不透情況,索性不理是最好的。

  “當陽郡地勢如洼地,若暮云州大軍來襲,以二隊人馬入山鑿雪,引來雪崩之勢,則大事可期,偏無人相聽。”私塾先生面向著徐牧的方向,據理力爭,似是要證明什么。

  “吾賈周,表字文龍,并未庸碌之徒!帶三百人破當陽,以大義之名,挾天公之惡,聚攏萬人成軍!”

  “但破當陽,旨在沽名!認庸主,也只知非長久之策。”

  “閉嘴!”劉阿東舉起長刀,從后捅入賈周的背,賈周咳著血,依舊面朝著徐牧的方向。

  “先前……所見,小東家的騎行之法,可是鶴翼之陣。雖是廝殺的好陣……但并無中軍坐鎮,借我十騎猛士,以沖鋒之勢,沖了鶴首,小東家必敗!”

  風雪中,徐牧勒停韁繩。

  他有些分不清,賈周是否為了乞活,才說出這般的話。

  “敢問賈先生,當陽半日便破,你稱得上謀士否?”徐牧冷冷吐出一句。

  “當陽破,我亦有過。但更大的過錯,乃是一日稱帝,三日擄掠與奸淫。起義無了民心,又弱了斗志,豈能不敗。”

  徐牧沉沉回頭,看著跪在雪地上的賈周,渾身是血,依舊朝著他的方向。

  又是一刀捅入賈周的身子,賈周咳著血,保持著拱手的動作。

  “衛豐,救人。”

  早已經急不可耐的衛豐,怒吼著帶著三十騎人馬,朝著前方的潰軍沖殺而去。

  百余名的山獵,也冷冷躍起了腳步,尋了伏林的位置,開始搭弓捻箭。

  “賈周,表字文龍……拜見主公。”賈周無力地把頭磕在地上,再也抬不起來。

  “殺!”

  衛豐長刀所向,砍出一片片的血花,數不清的石鏃箭,也紛紛從林子里射出,朝著逃竄的潰軍,冷冷射去。

  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大順皇帝劉阿東,喊了兩聲“護駕”后,便嚎啕帶著人,匆匆往林子深處遁去。

  “東家,這些人不經打,怎敢的。”

  “這人還有氣兒,要不要救?”

  徐牧并未答話,沉默下了馬,走到賈周面前,隨后伸了手,緩緩扶了起來。

  “拜見……主公。”賈周吐著血沫,雙目發紅。

  “我不過一個釀酒徒,以后莫要喊我主公,喊東家即可。”

  “至于你的身份,我會替你安排。救你,不過是莊子里,剛好缺個記賬的老生。”

  “哪一日你倦了莊子的生活,自可離去。”

  “東家大隱于市,吾愿追隨。”

  “說不得你是看花了眼,看上了我這位庸碌的釀酒小東家。”

  徐牧淡笑一聲,抬了腳步回走。

  “若無識人之術……怎敢叩拜稱主。”

  徐牧揚了揚手,只當賈周在說客套話。當初剛回馬蹄湖,陳家橋還說懂相山術呢,什么藏龍臥虎一大堆的。

  “衛豐,幫著扎一下傷口,莫讓他死在了車上。”

  “行車,今夜之前,務必要入內城。”

  “吼!”

  經過剛才一輪的廝殺,百余名的山獵,眼下對于徐牧,是越加的拜服。連著那些村人,眼色里,也終歸有了些不一樣的神采。

  徐牧難得一場歡喜,不知覺間,哼著曲兒上了馬。

  “想當年,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衛頭領,東家在唱個甚?”

  “黃曲兒?”

  “約莫是了。”

  “快上馬,東家看過來了!”

  風雪愈漸地大了起來,吹得人仿若墜入了冰窟窿。

  抹了幾層金瘡藥的賈周,抱著袍袖,沉默地靠在馬車上,目光沉沉地望著前方。

  在私塾教書一十四年,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活得這么有膽氣。

  “一十四年,教出八個甲榜,二個探花,皆入了朝,做了沆瀣之吏。”

  “吾賈文龍,今日起便算入世,再教你們如何救世為人。”

  沒人聽得懂,只有近前的位置,一個孩童遞了半張炊餅,權當是打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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