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陰陽渡 > 第 44 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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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巨大黑影從何疏身后的墻壁延伸出來,逐漸蔓延,籠罩在何疏頭頂。

    靜默,沉寂,黑影低首,仿佛在審視裴春君。

    威壓降臨,迫得裴春君不得不松開何疏,飛快后退。

    何疏順勢坐下,摸著喉嚨仰頭,發現那其實不是黑影,而是一個龍首。

    龍首不是沖著他的,明顯是針對裴春君而來。

    而且,龍首尚且如此碩大,龍身更不是這里能容納的,僅僅是龍首,也能讓裴春君悚然變色了。

    她敏銳感覺到,那是比自己還要強大許多倍的存在,不是她所能招惹的。

    窅魔試探性伸出觸角,黑氣在地面延伸,卻在靠近龍首時,直接被龍首張嘴吸入。

    龍首毫無變化,黑氣卻杳然無蹤。

    裴春君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她已經隱隱察覺對方到底是什么了。

    “這里不是地府,也不是你的地盤,如果想出去,我可以放行!”

    她提高聲音,隱隱失措。

    龍首沒有回答,只是逐漸靠近。

    龐然大物在地面蜿蜒而來,煙氣彌漫中,半身龍影顯露真形。

    那不僅僅只是恐嚇人的龍首,裴春君看見了完整的龍形,龍須在地上微微顫動,她甚至感應到令人顫栗的龍息,泰山壓頂,以絕對的睥睨之姿俯瞰眾生。

    這不是幻術!

    難道是真龍?!

    裴春君已經恐懼到極點。

    她現在的心情就是何疏剛剛的心情——有生以來頭一回體驗到瀕死。

    窅魔是妖鬼,但妖鬼也是會魂飛魄散徹底消失的,匯聚了七情六欲的窅魔還沒來得及好好享用人間,怎么甘愿就這么消失?

    裴春君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用盡她最快的速度,跨越空間。

    她要逃跑!

    逃離這里,甚至離開新寰大廈!

    她早就顧不上何疏,甚至想不起鄭七和那些冤魂,心里只剩下一個聲音。

    跑!

    太晚了。

    她雖然動作已經極快,但在邁出那半步之后,身后狂風隨之席卷而至,氣息已然噴至腦后,龍首張開血盆大口,直接一口把裴春君吞下!

    她甚至來不及呼喊,在被吞噬的那一刻,面容還維持在猙獰扭曲的狀態。

    在新寰大廈里布下法陣誘殺活人煉魂,囂張無所忌憚的窅魔,居然一口被吃掉了。

    來不及掙扎反抗,甚至連求救都無法發出!

    何疏愣愣看著窅魔就這么被吞吃入腹,那半身黑龍低聲咆哮,似對入口食物不太滿意,又扭頭過來望住他。

    此生以來,何疏也沒這么近距離見過龍。

    四目相對,他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這龍頭跟畫里的還挺像。

    只不過畫龍再栩栩如生,終究也是畫,遠比不上面前的真實。

    難怪葉公好龍,真龍下降之后,沈諸梁反倒嚇癱了。

    何疏倒不怕這條龍吃了裴春君不知足,還要來吃自己,因為他明顯從龍目之中看見某些熟悉的東西。

    “廣寒?”他試探喊了聲,喉嚨因為剛才被窅魔掐過,嗓音變得十分沙啞。

    他本沒指望得到回應,但龍首居然點點頭。

    黑氣漸濃而須臾散開,又逐漸聚攏為陰影,那陰影從拐角后面走過來,正是何疏朝夕相處的租客。

    “你果然是一條龍?”何疏喃喃道。

    難怪不懂人間規則。

    “我不是。”

    廣寒卻否認了,他表情有點奇怪,像是剛吃了什么不堪回味的東西。

    “剛才進不來,只能以這種形態出現,相當于幻術的一種。”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

    上次在霞山腳下,廣寒就曾以這種方式消滅過一個窅魔,何疏敢篤定那絕對不是幻術。

    但不是幻術,又會是什么?

    自己兩次請神,他都及時出現,可以解釋為陣法之內,廣寒感應最強。

    能被請神術請來的,是什么?

    陰靈?陰神?蛟龍精?

    何疏望向廣寒,后者也凝視著他。

    充滿真誠,老實,憨厚,而又高尚無私的眼神。

    何疏:……

    “宮廷玉液酒,下句是什么?”他沉默片刻,冷不丁問。

    “一百八一杯。”正版廣寒果然接上了。

    何疏終于放下心。

    對方是什么的問題,可以晚點再追究。

    因為他確定,無論廣寒是什么,不會害自己,否則早就動手了。

    “我得坐會。”

    他耗費太多心神,現在胸口一陣接一陣抽疼,跟犯心臟病差不多,雙腿很久沒有這樣劇烈運動過了,現在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沒時間了。”廣寒道,“得盡快找到鄭七。”

    “什么沒時間?”何疏覺得自己現在坐著都能睡著。“裴春君不是已經被你吃了嗎?”

    說到吃,他還是有點不適應。

    哪怕是龍,也沒聽說有吃鬼的愛好吧。

    “我真的是人。”

    廣寒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再一次道。

    何疏抽了抽嘴角,心說你好像多說幾遍就能洗腦一樣。

    “啊對對對,你是人,那都是幻術!”何疏敷衍道。

    “裴春君死了,鄭七還活著,這法陣里的冤魂厲鬼也都還在。”

    廣寒見他沒再糾結,就回到原來的話題。

    何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鄭七為了逃離,必然會放掉所有厲鬼,制造混亂!”

    廣寒點頭:“鳳鳳已經去找了,你還能走不?”

    何疏有氣無力:“再歇一分鐘,就一分鐘。”

    廣寒:“上來。”

    何疏:??

    廣寒:“我背你。”

    何疏受寵若驚,假惺惺道:“那多不好意思!”

    廣寒已經背對他微彎下腰,作出背人的架勢。

    何疏的確是走不動了,也就不再客氣。

    他覺得前面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現在力氣能省點是一點。

    再說了在這種地方,沒人看見,看見的也不是人,用不著顧忌面子。

    “鳳鳳真在這里?你早就跟它約好了?”

    “不是,上次它在殯儀館附近調查,無意間發現附近出現食尸鬼,好奇就跟了一會,正好撞上鬼差,問了我們的下落,追到這里來。”

    “它跟鬼差也有交情?”

    “不算交情……”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實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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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都留神周圍動靜。

    但何疏終究太疲倦了,很快就伏在對方背上打起瞌睡。

    他聽見廣寒忽然問:“你剛才為什么問宮廷玉液酒?”

    “不對暗號,怎么知道是你?”

    何疏知道他要問什么,打了個呵欠,含含糊糊把裴春君化成廣寒,想誘自己填法陣的事說了下。

    廣寒:“你完全可以不答應交換,直接把窅魔先殺掉。”

    何疏:“我又不知道那不是你,沒法冒這個險,我看鄭七那個癲狂勁頭,是真下得了狠手的。窅魔跑了可以再抓,你的命沒了可就沒了。”

    哪怕知道那很可能是假的廣寒,可只要有萬分之一的真實性,誰又敢冒險?

    胡繪志的事情歷歷在目,他不可能也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條性命。

    對陌生人,他也許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更何況是朋友。

    廣寒救了自己幾次,何疏已經懶得去數了,既然選擇將后背交出去,對方是龍是人,是鬼是神,都無礙他作出這樣的決定。

    廣寒沉默了。

    他沒有再追問下去。

    何疏困意席卷而來,他現在站著也能睡著,更何況被人背著,真就腦袋一磕人事不行,昏昏沉沉失去意識。

    他沒意識到,廣寒后頸冰涼,被他暖熱額頭突然貼上去,竟打了個寒顫。

    多久沒有過了?

    廣寒微微一怔。

    久到他已經忘記了身體本該有的那些感覺。

    為什么會答應跟這個人合租?

    最開始是何疏性命受到窅魔威脅,希望多一重保障。

    對廣寒而言,原因很復雜,但起初肯定沒有救人這個選項。

    何疏跟他非親非故,他又不愛多管閑事,為什么要為了救人去自尋煩惱?

    他只不過是覺得有個固定低調的住所,有個懂行不會大驚小怪的房東,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畢竟帶著鳳鳳那樣一只招搖的鳥,很難不引起別人注意,平添許多麻煩。

    所以他們不得不經常換地方,有了何疏那里之后,安定的同時也就帶來方便。

    之前他選擇在小飯店洗碗,不僅僅是因為那里不需要證件就能干活,更重要的是,飯店是做飯的地方,做飯意味著人間煙火,他能接觸到更多的鮮活的氣息——在此之前,廣寒已經很久不知道,人作為人,到底是怎樣生活的。

    起床,洗漱,吃飯,上班,休息。

    這些常人早已習以為常的作息,在他看來卻很新鮮。

    他喜歡做菜,本身也不是為了吃。

    仿佛做多了,他就能把自己也完全融進這個人間。

    那么,心態是什么時候發生改變?

    也許是何疏跟鳳鳳對著他做的菜大快朵頤,吃得差點連盤子都不剩,還嚷嚷著餓,要他下次多作點。

    也許是聽說他要去影視城跑龍套,何疏在那掰著手指給他講些道聽途說的八卦,告訴他那個圈子的水有多深,又自告奮勇幫他作未來職業規劃,興致比他還高。

    也許是,剛才為了把他換回來,何疏冒著生命危險跟鄭七做交易。

    人的性命是多么脆弱,這個人是怎么敢相信他一定能控制局面的?

    何疏應該不是相信他,這人只是憑借自己的心性和判斷做出決定。

    廣寒沉默地往前走,心里也許早已轉過萬千念頭,也許什么都沒想。

    走道并不漫長,他卻走得很慢,因為這里每一步,都可能是被裴春君改變過的千百個岔道,一不小心就會誤入其它空間,想要再轉回來,勢必加倍麻煩。

    偶有被困于此的怨氣嗅見生氣,想要過來占點便宜的,被廣寒一個眼神,不得不退避三舍。

    但廣寒并沒有因此覺得這里就暢通無阻了。

    因為鄭七還在,他很有可能已經被窅魔培育成半鬼,而且深知控制法陣的秘密。

    廣寒也不是萬能的,他自從到了人間之后,力量受到很大限制,在新寰大廈里,因為結界存在,這種限制又進一步加強。

    剛才把窅魔吃下去之后,那味道差點讓他吐出來。

    更何況,像鄭七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險癲狂,可能有時比窅魔本身還可怕。

    人心之莫測詭譎,比世間任何一物更甚。

    ……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何疏被陳洽拖走的同時,方悅正在跟錢助理殊死搏斗。

    錢助理失了神智之后力氣其他,等閑人都不是對手,更不要說方悅一個年輕姑娘,堪堪躲過對方一拳,錢助理居然去搬了電腦椅過來當頭砸下,似要把方悅弄死才罷休。

    情急之下,孫萌撲上去將小錢推開,誰知小錢居然紋絲不動,還直接把電腦椅砸向孫萌!

    孫萌后背吃了重重一擊,只覺劇痛襲來,人直接倒在地上疼得尖叫。

    方悅趁機將桃木劍刺向小錢后背!

    小錢身形定住,緩緩倒下。

    方悅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后領又被一把拽起,她眼角余光瞥見竟是陳洽拖著她往窗邊走去。

    窗外,光怪陸離,燈影重重,早已不是正常情況下的外景。

    剛才山重水復的經歷讓方悅知道,他們看似還身處大廈,實則是被困在陣法里,陣法因布陣人心意而改變,時間和空間是錯亂的。

    所以他們會誤入過去,看見九九年的報紙和陳設,因為在那一年,大廈發生火災,數十人燒死困死,他們的靈魂記憶也永遠停留在生前,徘徊不去導致怨念不斷影響大廈內部的時空。

    但此時她根本沒法思考更多,因為陳洽已經把她押到窗邊,竟似要抱著她從破碎的窗口跳下去同歸于盡!

    方悅一手抓住窗框,一手胡亂去推,奈何陳洽癲狂起來,她根本不是對手,眼看半身都在窗外,狂風獵獵作響,方悅視野朝下,竟然看見樓下有許多人正抬頭往上眺望,還一邊招手,似乎示意她快點下來。

    以樓層高度,原本無法看清那些人的表情,但不知怎的,方悅卻仿佛看見那些人都在朝她笑!

    方悅大叫一聲,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力氣,竟把陳洽踹得身體后退兩步!

    她趁機將身體收回來,但陳洽很快面露兇光,再度撲過來。

    桃木劍早在打斗中被甩開幾米遠,方悅連滾帶爬往前去夠,腿被一把抓住往后拖!

    鬼迷心竅的陳洽不管不顧,是真想帶著方悅一塊死。

    就在方悅開始有點絕望之際,陳洽竟然往旁邊摔開!

    方悅回過神,看著電腦椅從半空砰的落下,一旁是氣喘吁吁的梁清如。

    梁清如是頭一回使用不屬于人類的力量,她自從死后就一直疲于逃命,反復在死前記憶徘徊,忘了自己還是一個鬼,關鍵時刻可以讓椅子騰空飛起。

    “快跑!”

    梁清如沖方悅喊道,剛才是情急中用出來的力量,她不確定自己還能再來一次。

    方悅爬起身,去攙扶已經昏過去的孫萌。

    梁清如也過去幫忙,兩人一鬼三個女孩子,竟在此時找到某種同生共死的微妙感。

    “現在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