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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清如,我是何疏啊,上周剛來的新人,財務部那邊的,工作群里跟你打過招呼的,那時候我還發了個紅包,你手氣最佳來著!”
梁清如恍然,有些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太多了,瞧我這腦子!你怎么這么晚還過來?”
“跟你一樣,加班唄!”何疏唉聲嘆氣,“我自打進了公司,就有一堆干不完的活,到現在都沒認識幾個人,要不我等你做完一起走,你給我介紹一下?”
梁清如笑道:“光咱們這一層就有一兩百號人,怎么介紹得完?”
何疏:“你就說說幾個部門一些重要人物,我們財務部一天到晚都要跟各部門的人打交道,我們老大把活都扔給我了,我卻一個名字都叫不出來,多尷尬!”
梁清如心有戚戚然:“那倒是,我記得財務部老大是蔡姐吧,她性格有點嚴厲,你剛去,肯定壓力更大。”
何疏從口袋摸出一把干果。
“你吃嗎?”
那是剛才從鄭七那里的點心盤里順來的。
梁清如搖頭。
何疏便咔擦咔擦啃起來,一邊看著梁清如在那敲空白文檔,一邊跟她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死亡,又或者說,她的靈魂被困在這里,夜深人靜重復生前熟悉的軌跡。
這樣的鬼,何疏很久以前也遇到過,聽上去瘆人,其實不可怕,只要找到合適時機點破她已經死了的事實,再把她超度了就好。
但梁清如的死因沒有那么簡單。
從鄭七之前的描述來看,新寰大廈似乎存在某種不可控力,使得每年都會有人死于非命。
只有查出真相,才能解決問題。
梁清如也許正是這一連串的突破點。
何疏耐著性子,慢慢陪她聊天,梁清如也完全把何疏當成自己認識的熟人,放下隔閡,逐漸熟絡。
等到半小時后,梁清如終于敲累了,她關機伸懶腰。
“讓你久等了,我們回去吧,等電梯的時候我給你說。”
“好啊!”何疏站起來拍拍手,把一手的果屑拍掉,“你剛說蔡姐嚴厲,我正想問問你,她有沒有什么愛好?改天我去巴結巴結!”
梁清如感嘆:“我要是剛進來的時候跟你一樣會來事就好了!”
何疏:“現在也不晚,你給我介紹人,我教你怎么來事。”
梁清如噗嗤一笑,一人一鬼走出公司。
“我手機好像忘拿了!”梁清如哎呀一聲,轉身準備折返。
何疏拉住她。“我剛看你放手包里了,再檢查下。”
梁清如低頭一通檢查,不好意思道:“還真是,我真是加班昏頭了。”
兩人走進電梯,何疏按下一樓。
“你剛才說,蔡姐喜歡什么,打羽毛球?”
何疏隨口道,卻沒等到回答。
梁清如雙手緊緊絞著單肩包的帶子,看得出十分緊張。
“你沒事吧,哪里不舒服嗎?”何疏問。
梁清如沒說話,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電梯樓層數字的跳動。
21,20,19,18,17,16,15,14……
叮咚!
電梯在十四樓停住。
何疏能感覺到身旁的梁清如幾乎瞬間要跳起來,后背直接貼在電梯壁上,面色由緊張變為驚恐。
“你怎……”
梁清如猛地拽住何疏胳膊,打斷他的話。
“要是有人進來,你馬上跟著我沖出去!”
她語速飛快,剛說完,電梯門緩緩打開。
外面果然站著一個女人。
黑色小禮帽,黑色連衣裙,連高跟鞋也是黑色的。
對方微微低著頭,帽檐正好擋住下巴以上的地方。
何疏一眼看不清楚,再想仔細看一眼,人已經被梁清如用力拽出去。
“快跑!”
梁清如一陣風也似地狂奔出去,不知道哪來的力道,將何疏幾乎拽得飛起。
何疏只好也跟著她逃離電梯。
在經過黑裙女人時,他禁不住朝對方帽檐下的臉望去。
還是看不清楚,但有種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見過。
梁清如力氣奇大,居然拉著何疏一路跑到走廊盡頭的樓梯,狂奔好幾層上去,直到十八樓,兩人跑進一間小會議室,她才停下來。
“你認識那女的?”何疏問。
梁清如跑了那么久,卻不像何疏那樣上氣不接下氣,她只是純然的害怕,整個人貼著墻壁,只差沒把人也縮進墻壁里,臉色比剛才所有時候都慘白。
何疏想讓她冷靜下來,卻發現自己搭上對方肩膀的手落了空。
他不動聲色收回手。
“清如,到底怎么了,你說話。”
“那女人,不要去靠近她!”梁清如抖抖索索半天,吐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她是不是欺負過你?我可以幫你教訓她。”
梁清如瘋狂搖頭,語無倫次。
“別靠近這女人,她之前一直在追我,每次追上我,我就、就……很難受,我當時特別難受,渾身都疼,疼了好久,周圍全是黑的,骨頭好像被壓斷一樣……”
她身體順著墻壁慢慢滑下,抱膝團成一團。
“我大聲求救,但一直沒人來,我疼了好久好久,那女人告訴我,不會有人來救我,讓我死了心,我不想被她抓住,我不想再疼了……”
梁清如一邊說,一邊啜泣,連哭都不敢大聲。
何疏在她面前半蹲下。
“梁清如,我就是來救你的。”
他朝女孩伸出手,手心剛被他自己劃破,用血畫了一個符號。
但梁清如似乎沒注意,她抬起頭,愣愣看著何疏。
“我能救你,你愿意跟我走嗎?”
他的笑容似乎溫暖了梁清如,讓她有一絲觸動。
梁清如慢慢伸出手,放在何疏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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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借著掌心的血符,何疏實實在在握住她的手了。
啪嗒、啪嗒、啪嗒。
高跟鞋的聲音,由遠而近。
梁清如嚇一大跳,下意識又要把手縮回去,卻被何疏緊緊抓住。
“不用怕,有我在!”
他怕梁清如就此消失,再也找不到,不敢松開手,身體直接往前面一擋。
“我們跑吧,快跑吧!”梁清如嚇得夠嗆,不停催促。
“她到底是誰?”
“我不記得了!”
“你必須想起來!”
腳步聲近在咫尺。
玻璃門外,一道窈窕的身影緩緩走過,停在門口。
“找到你們了,游戲結束。”
女人抬起頭,何疏終于看清她帽子下的臉。
“是你?!”
女人沖他露出詭異一笑。
“還有個意外的收獲,很不錯。”
何疏身后的梁清如已經抖得像篩糠。
甭看她是鬼,這鬼與鬼之間也是差距很大的,梁清如不記得自己已經死了,她甚至還把自己當成人,一直重復生前記憶軌跡,根本興不起半點反抗意識。
但讓何疏震驚的,是這個女人他有印象!
農歷七月十五那天晚上,他接到一個去市郊的單子,這個女人,就是當時的乘客!
那個讓他生活發生巨大變故的女人,一切由頭,都是從她開始的!
即使當時天很黑,他認不清楚那張臉,但是聲音卻是無比熟悉!
“真乖,出個門,還把獵物帶回來了。”
女人越過何疏,給了他身后的梁清如一個贊許的眼神。
“我沒有,我沒有……”
梁清如在他身后小聲喃喃道,她甚至唯恐被女人聽見,可見對方給她留下巨大的陰影。
何疏沒有興趣跟這女人周旋浪費時間,他二話不說,直接用另外一只手結印拍出!
“破!”
這是言法道中最頂級的一言術,也叫言出必踐。
真正精通此道的大能,據說能一言蔽天,一言法地,引風雷動九霄,鬼神俱驚六道拜服。
但何疏只是凡人之軀,每次動用就需要消耗巨大精力,之前用過幾次效果都不理想,這次他在對方進來之前就開始暗中蓄力,此刻趁女人撲過來瞬間,法咒連同手印擊上對方額頭!
女人慘叫一聲,額頭迅速浮現火焰,繼而蔓延全身,火焰很快將她全身都燃燒起來,衣物皮肉如墻面片片剝落,最后在地上堆出黑色灰燼。
何疏松開梁清如的手,擦了把汗,呼吸調整心率,回頭朝她一笑。
“你看,她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梁清如驚恐的臉色并未因此消失,她搖搖頭。
“她不會死的,她還會來的!”
話音方落,玻璃門外再度響起聲音。
啪嗒,啪嗒,啪嗒。
又是那熟悉的高跟鞋。
果然又來了!
何疏猛地回頭。
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人再度出現,沖著兩人露出邪異笑容。
何疏感覺一絲不對,側身去看梁清如。
后者緊緊閉著眼縮在角落,已經是一副引頸待戮的躺平模樣。
電光石火之間,女人已經伸手抓過來,尖利發黑的指甲轉眼到了何疏面前。
何疏短時間內已經沒有余力再用法咒了,他選擇轉身就跑,一手拽起梁清如,兩人直接在小會議室里繞了一圈躥出門。
梁清如腳步沉重,消極抵抗,何疏拉著她極為費勁,只覺得自己手里的重量越來越沉,跑出一段路之后,他不像是拖著個人,倒像是拖著頭大象。
何疏怒其不爭,回頭吼道:“你再不醒悟,就要魂飛魄散了!”
梁清如依舊渾渾噩噩,驚慌失措。
何疏直接將她拖進旁邊屋子,關上門,反手將她摁在門板上。
“梁清如,你已經死了!現在所有一切,全都是你被困在大廈里重復生前行為,你該醒過來了!”
女孩的身軀微微一震。
“我,死了?”
“你死了。”何疏肯定道。
他本來想找個合適機會再慢慢喚醒梁清如,但何疏發現來不及了,在梁清如一次又一次重復生前行為的同時,魂魄也被拖進更深的循環里,在一次又一次的恐懼中被消磨煉化,最終成為這里的一部分。
梁清如搖搖頭:“怎么可能,難道你也死了嗎?”
何疏:“我沒死,我是來救你的,你那天晚上加班,發生意外,你都忘了嗎?”
那天晚上……
“沒有,你胡說!你胡說!”
梁清如似乎根本不愿意去回想,她不斷否認,身體的記憶卻逐漸被喚醒。
臉上的皮膚開始裂開脫落,左臂忽然折斷,然后是右臂,攔腰……
整具軀體爛泥一樣軟了下來,鮮血浸泡原本光鮮體面的衣服,她的臉已經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清秀模樣。
“你為什么要說出來……我沒有死,我還活著……我不想死!”
她的聲音逐漸怨恨,血有了生命力一般纏上何疏四肢,連帶她那具殘缺不全的身體,也緊緊貼上來,不肯讓何疏掙開。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很冷……”
身后高跟鞋的聲音漸近。
那女人如同極有耐心的獵手,不急于捕捉獵物,更想從他們身上享受貓捉老鼠的樂趣。
何疏覺得自己就是一塊夾心餅干,前面豺狼當道,后面還跟著一個拖油瓶。
“梁清如!”他大吼一聲,“想想你的親人,想想你自己!你希望一直就困在這里出不去,永遠見不到你爸媽嗎?!”
布滿血淚的臉微微恍惚,似乎想起什么。
何疏飛快道:“你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跟我一起從這里殺出去,才能徹底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