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能人住的地方？”朗星辰略有些嫌棄。
今天他穿的可是天蠶絲的衣裳，這白里面還透著一抹珠光的光澤，但是有個不好的地方就是沾染了灰塵的話是非常的不好清洗。
所以他站得遠遠的。
“娘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啊？”侯氏挽著女兒的手問殷桃。
剛才出來的急也沒有仔細問過，但是沒想到江南這么富碩的地方竟然還有這樣的房子，簡直出乎她的想象。
“以前名動江南的花魁聶盈盈。”殷桃道。
侯氏沒聽到，但是大妞的眼神明顯的亮了亮。
她在蕓香閣的時候，老鴇為了讓這些新買的丫頭不要鬧死鬧活的，自然是讓人給他們專門的上過課，關于這當上花魁過得有多么的風光，就算是當不上花魁，也可以保家里人衣食無憂，所以大妞也聽說過聶盈盈的事兒。
“娘，聶盈盈聽說傾國傾城，而且有皇子為她下了江南，為她一擲千金，還置辦了宅子，她更是琴棋書畫都一應具全。”大妞說起來的時候，一臉的崇拜向往。
但是說完之后又看那搖搖欲墜的門，不解的道：“那，她怎么會住在這里呢？”
“進去瞧瞧就知道了。”殷桃道。
推開這個搖搖欲墜的門，殷桃祖孫三人就進去了。
“少爺進不進啊？”逢春一只腳邁進了門內，貼心的過來問朗星辰。
但是朗星辰氣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嘴里啐道：“你倒是比我還要積極，不就是這點灰嘛，本少爺有什么好怕的。”
說著朗星辰也進了門，剛好一陣風吹來，灰塵落在他的白衣上，登時他的臉都黑了。
“少爺，我幫你拍拍。”逢春積極道。
結果越拍越黑，越拍越黑。
“算了算了，還不跟上！”朗星辰無奈的說道。
殷桃她們已經捏著鼻子穿過了院子了，院子里臭雞蛋，爛菜葉子，甚至屎尿都有，散發著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怪味。
殷桃她們已經到了屋里。
屋里倒是干凈一些，但是非常的黑，只有角落里的小窗戶射進來了一點光亮。
“有人嘛？聶姑娘在不在？”殷桃問道。
這時門背后突然冒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嚇得侯氏和大妞都“啊”了一聲，殷桃擋在前面倒是不怕，她見過喪尸這種丑東西，只是邋遢一點的人根本就嚇不到她的。
“找我干什么？”聲音也如同生銹的鐵具在一起摩擦發出來的聲音。
“你怎么可能是名動江南的聶盈盈。”大妞最先回過神來，發出了不敢置信的聲音，這人比乞丐還邋遢，怎么可能是金尊玉貴的花魁。
“以前是，現在不過是個乞丐婆。”女人說著揚起了自己的手。
只有手如同以往那般如蔥白一般，包養的非常得意，除了沒有染那丹寇，看得出來還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你們不提，我都快忘了我自己原來曾經是江南第一花魁聶盈盈呢！”
聶盈盈走到自己的床前，那里還放著一張琴，琴弦已經被人割斷了幾根，只剩下了幾根，她隨手輕輕的撩撥了幾下，一串叮咚如清泉的琴音就流瀉了出來。
大妞已經聽得震驚了，這比蕓香閣的花魁彈的要好多少都不知道，還有一些姑娘苦學琴技還是非常難聽。
而她用一把破琴就可以彈出如此天籟之音。
這時朗星辰已經走了進來，雙手鼓掌道：“好聽好聽，不愧是聶盈盈，就是這地方也太臭了吧，哎。”藲夿尛裞網
說著朗星辰又捏住了鼻子。
聶盈盈這才捋開了自己臉上那凌亂的頭發，她的臉已經有些衰老了，看著年紀已經四十左右，臉上的雞肉走勢都已經微微的下垂，唯獨一雙眼睛特別的好看，只是黑色的瞳仁里沒有什么光彩了。
“這世上多得是捧高踩低的人，每日都有人來我這里扔臟東西，我打掃了他們又扔，打掃了又扔。”聶盈盈說道。
大妞搖搖頭，高聲道，“不是的，聶盈盈不是被皇子下江南贈送了宅子，金屋藏嬌了嘛，怎么會過得這么慘。”
“金屋藏嬌，呵。”聶盈盈冷冷一笑。
眼里閃爍著的恨意似乎讓她想起了這一段塵封的前程往事。
看著眼前的幾人看她的眼神沒有鄙夷、沒有仇視，反而只是好奇，她才將之前的事兒娓娓道來，仿佛再說旁人的事兒一般。
原來皇子將她養在宅子中，也是過了一段時間的美好歲月，她也以為自己是遇到了良人，皇子說帶她回京城。
誰知到了京城，便將她送給一些大臣，為了他結交黨羽。
那一段時日她輾轉各種男人的身下，活得還不如豬狗，偏生她的身份又是最低賤的娼妓。在樓里是花魁，一單出了樓，誰都能朝你吐一口唾沫。
后面染了病，皇子說他重情義，就把她送回江南。
她變賣了一些金銀首飾想去投奔靠著她富碩起來的父母，父母嫌棄她丟人，根本就不認這個女兒，最后只能住在自己的宅子里。
因為染病看大夫，還有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她手里的錢去的非常快。
最后只能棲身這烏衣巷。
晚上有些饑不擇食的男人會來她這里照顧生意，她好換一些米糧，白日里，他們家里的媳婦就會過來扔臟東西，這樣的日子她已經日復一日的過下去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大妞聽完久久的捂著嘴，好半晌才開口說道：“怎么會這樣？”
這和她在蕓香閣聽得完全就不一樣，但是這個房間里黑黢黢的一切，還有外頭盤旋著的惡臭味都提醒這一切都是真的。
入了花樓，連花魁都不能全身而退。
什么拿著金銀去和父母過好日子，全部都是假的。
“是你想要去花樓嘛？你想看看我身上的病嗎？”聶盈盈笑著道，但是眼里并沒有笑意，歷經人情世故，她早已看出來眼前的女人就是帶孩子來看看她這個花魁的慘狀，然后來告誡自家孩子一番的。
大妞沒吭聲，殷桃點點頭。
這花樓里出來的多半會染病，聶盈盈撩起自己的衣擺，只見身上都是一個個楊梅瘡，甚至幾乎都化膿了。
大妞都別過了臉去。
她也是聽過楊梅瘡這個詞的，據說得了這個病就要必死無疑了。沒想到花魁都會得，她更是后怕的攥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