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是他解剖好兔子拿去給老師看,說是嬌嬌解剖的,一眼就被老師給識破了,他挨罰餓三天肚子,每日還要背上一本厚厚的醫書,背不出來就要再餓上一天肚子。
他連著餓了五日,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嬌嬌自責內疚得不行。
再后來,老師便叫他去吃飯,不用挨罰了。
他才知道,那一日,嬌嬌當著老師的面,一連解剖了三只兔子。
這些記憶浮現在腦海之中,程英才發覺他記得是那么清晰,哪怕已經隔了一世,他卻從未忘記過。
就連那日午后的陽光,灑落嬌嬌身上是怎樣的溫煦絢爛,他都清楚的記得。
他記得她委屈時倔強的神情,他記得她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哭紅時是什么樣子,他記得她行醫時得心應手的自信嬌俏。
只是這些如今都恍若大夢一場,那人與他不是天人永隔,而是完完全全屬于兩個世界。
頭腦發昏,被蝕骨的思念折磨時,程英也做過很多瘋狂的舉動,卻都是徒勞。
待程英回過神來,余嬌已從母兔的肚里取出未成形的幼崽,五六只孱弱而又可憐的小肉團,看著便叫人于心不忍。
一旁給她打下手的蒹葭,都忍不住別過頭,實在不忍心去看。
廳內人有瞧見這一幕的,在心底暗暗嘆息,造孽啊!
余嬌動作依舊從容不迫,取了角針穿上羊腸線,去給母兔做縫合。
程英將茶盞扔在桌上,一改先前慵懶的模樣,站起身走到余嬌跟前,目不斜視的盯著余嬌縫合。
他看了良久,低沉一笑,忽然開口問道,“這剖腹之技你是從哪學來的?”
余嬌沒有去看他,依舊專注于手上的動作,言簡意賅的答道,“幼年時在懷柔拜過一位醫者為師。”
程英目光落在她那張神情極為平靜的小臉上,這次他是真的有些疑惑了。
小丫頭若是記得這手醫術是他教的,為何每次遇到他,都裝出一副根本不認識的樣子,且還裝得那般像,連他都看不出到底是在做戲,還是真的已經不認得他。
若是不記得他,那又怎么會這樣篤定無疑的說醫術是在懷柔跟人學的。
程英轉動著右腕上戴著的一串佛珠,瞇起丹鳳眸,暗自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小丫頭是在故意裝作不認識他,不然她怎敢頂撞他,又膽大包天到敢從他懷中把兔子給搶走?
只是這丫頭從前怯懦的性子如今變得如此大膽,到底經歷了什么才能有如此蛻變,他回去后得叫人去好好查一查。
余嬌給母兔縫合包扎好,手上已沾滿了血污,她在盆中凈手后,看向程英,開口道,“督公想看的,我已經讓督公看了,督公可還滿意?”
程英看了她許久,忽然抬手拍了拍巴掌,笑著道,“不錯,本公很滿意!”
“那督公先前說將這只兔子贈與妤寧的話,還算不算數?”余嬌看了眼仍舊癱躺著的母兔,不徐不疾的道。
這母兔若不精心照料,待麻藥勁過了,鐵定會自己抓破傷處,難以成活。
程英順著余嬌的目光,瞥了眼奄奄一息的母兔,原本白色的皮毛上如今染滿了猩紅的血污,甚是骯臟。
他別扭的搓了搓手指,收回視線,甚是隨意的道,“既已送了你,便是你的了。”
余嬌斂衽行禮,“謝過督公。”
就在這時,東廠少丞夏寧帶了個婦人走了進來,婦人約莫三十多歲,腹部微微隆起,一臉的害怕惶恐。
“督公,人找來了。”夏寧恭敬的道。
“哦,用不到了。”程英甚是冷淡敷衍的說了一句,而后又道,“快去給本公打盆清水來!”
夏寧跟了程英多年,深知他愛潔成癖,一聽這話,便知督公約莫是又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立刻飛身去了屋外,不過瞬息,就端了一盆清水進來,跪到程英面前。
程英將兩只冷白的手完全浸入清水之中,因摸過那只兔子而膈應不已的感覺,才一掃而空。
廳內眾人便看著程英細致的凈手,直到一雙冷白的手搓得微微泛紅,程英才將手從水盆之中拿出,而后又用帕子細細的擦拭每一根手指。
余嬌看著這一幕,不禁又想到了師哥傅川,師哥也有潔癖,只是很輕微,并不像這位程督公這般夸張。
許是聯想到師哥,余嬌突然間覺得程英也沒有這么可怕了。
他至今都未提起那日蓮溪庵后山一事,難道是她誤會了?從始至終這位程督公抱著兔子過來,只是為了讓她剖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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