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蓉此時已知道了趙野在醫術上的造詣,對他的話自是深信無疑,當即就義憤填膺道:“春燕這是什么意思,她瞧上了曹德寶,盡管憑本事去追啊,干嘛要把我們秉昆牽扯進來?
真是好算計啊,回頭他們的好事成了,秉昆這個便宜媒人卻照樣落不下好,還得遭喬家人埋怨,實在太過分了。不行,我得進去問她去!”
“蓉兒站住!”
“姐,你先等下!”
卻是周志剛父子同時出聲叫住了周蓉,周蓉轉頭看向他們,臉上滿是不解。
周志剛卻沒有理會女兒,反倒是盯著兒子說道:“秉昆,你說說你的想法!”
迎著幾人探究的目光,周秉昆先是從趙野嘴里確認了一下真假,接著他期期艾艾道:“我、我想這事,要不就算了吧,就當我吃個虧,畢竟要是揭穿了春燕,她以后還怎么做人?
再說了,我也認真考慮過,曹德寶家里條件本就不咋地,他能娶到春燕挺好的。別看那小子現在嘴硬,心里指不定怎么美呢!”
聽完周秉昆這話,周志剛欣慰的拍著兒子肩膀說:“秉昆長大啦,也懂事了!你能這樣想,爸真的很高興,有時候啊,吃虧是福,沒必要爭一時長短!”
周蓉也對弟弟刮目相看,口中不忘打趣道:“行啊昆兒,都知道憐香惜玉了。”
相比于周家父女的反應,趙野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覺得自己真是枉做好人,到頭來人家還不領情,真夠艸蛋的!
所以,在呆了一小會后,他便隨意找了個借口,從周家走了出來,也懶得再看后續發展。
始終關注著趙野動向的周蓉見狀,趕忙跟了出來,在路口叫住了他。
“怎么,對我爸他們的決定,你不高興了?”
趙野拿出煙點上,吸了一口后,平靜的回道:“那倒不至于,畢竟這事說白了,跟我也沒關系,我就是覺得吧……”
說到這里,他停住了話頭,想到周志剛到底是周蓉的父親,這話還是不說的好。
見趙野遲遲不往下說,周蓉急了:“就是什么,你倒是說啊?”
“沒什么,我是沒有想到,秉昆這小子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卻這么大度,可以做到以德報怨。”
周蓉與有榮焉道:“那是,你也不瞧瞧,他是誰的弟弟。”
對周蓉,趙野就堅持一個原則,能懟就懟,不能讓她太得意,因此馬上接茬道:“是啊,你說這都是一個爹媽生的,這做人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
“你……”周蓉被氣的直翻白眼,好一會才恨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趙野趙大爺就是老天爺派來懲罰我的,想從你嘴里聽到我的好話,得下輩子去了。”
“明白就好,以后啊,別有事沒事,就在我這找不痛快。行啦,我回去了,你不用送。”
“等等,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趙野停住腳步,轉頭反問道:“什么事啊?”
“你工作的事怎么樣了,有信了嗎?”
趙野奇道:“你不是說我的手段不夠光明正大嗎?我還是不說的好,免得污了你的耳朵!”
周蓉對趙野的氣死人不償命,已經有了很高的免疫力,聞言也不多話,上去就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不說說清楚,就別想走!”
趙野擔心被周志剛瞧見,憑空生出始端,只好無奈道:“好了,你先放手,我告訴你就是了。”
周蓉卻堅持道:“你說了我再松手。”
“真是怕了你了!年初一那天下午,李為民就來過了,通知我過了十五,就去拖拉機廠衛生所報道。”
周蓉這才放開了趙野的袖子,幸災樂禍道:“趙野啊趙野,你也有今天。你不會是忘了,蔡曉光可是在拖拉機廠當辦公室主任吧?”
趙野不以為意的道:“那又怎樣,我會怕他蔡曉光?還是說,你準備指使你這位護花使者,找我的茬?”
周蓉笑嘻嘻道:“那可難說,除非……”
周蓉故意賣了個關子,不料趙野壓根就沒任何反應,她只能自顧自說了下去:“除非你初八肯騎車送我去學校,否則后果自負!”
趙野想都沒想,便直接了當的拒絕道:“沒空,我初六要回吳家屯呆幾天。”
周蓉狐疑道:“你沒有騙我?”
“愛信不信!”
見趙野這副態度,周蓉不信也得信了,猶豫了一下,她再次說道:“要不,我也回趟吳家屯,之前走的匆忙,都沒來得及跟黃新華他們告別。”
見周蓉如此不依不饒,趙野是大感頭疼,只能含糊其辭道:“再說吧,說不定我去的時候,你都回學校了。”
話是這么說的沒錯,但其后幾天,周蓉每日都會雷打不動的去查趙野的崗,搞得他不勝其煩,最終只得妥協帶上其一起回了吳家屯。
吳家屯知青點內,除去高小琴不在之外,剩下的五個知青圍坐在炕桌前,桌上擺著趙野帶來的酒肉。
三杯酒下肚,趙野充滿歉意的率先開口:“哥幾個對不住,我要做逃兵了,不能留在鄉下,和你們繼續同甘共苦了。”
黃新華一邊將酒替趙野滿上,一邊灑脫的說道:“這有什么對不住的,你能返回城里,那是你自個的本事,我們主要是沒有門路,要不然啊,誰愿意呆在這破地方,早他媽走了。”
一向話不多的韓建國則道:“其實老趙你不用說這么多,剛認識你的那天,我就看出來啦,你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你是個有本事的,這吳家屯啊困不住你,你或早或晚都要離開的。說句心里話,你能留下這么久,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趙野苦笑道:“我有個屁的本事,只是運氣好而已,沒你說的那么邪乎。”
說完,他見王博偉興致不高的樣子,便笑著問道:“怎么了老王,我要走了你不高興了?”
王博偉看了看幾人,感慨道:“沒有,趙哥你能有個好前程,我怎么會不高興?我只是一想到,當初咱們是六個人一起來插隊,可轉眼之間,周蓉和高小琴走了,如今你也要離開,心里就空落落的不得勁。”
這話一出,瞬間讓大家跟著破防,都不約而同的傷感起來,趙野被幾人感染,腦海里忽然浮現起一首歌,他干脆用煙熏嗓音唱道:
“就在那遙遠的偏偏山下,
有我插隊的小村莊,
他沒有青山也沒有綠水,
只有那貧瘠的山梁,
當年我懷著美好的理想,
住進了鄉親的草房
……
我一定再把你拜訪,
看看我當年種下的小白楊。”
一曲終了,黃新華三人都紅了眼圈,周蓉更是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
趙野見此情形,端著酒杯連干了好幾下后,才向眾人說道:“我提議,為了這段難忘的知青時光,大家一起干上一杯!”
黃新華接話道:“對,今晚不醉不歸,誰認慫誰他媽是孫子!”
其余人紛紛響應,連周蓉也不例外,跟著幾個大男人喝了不少酒,趙野怎么勸都不聽,也就隨她去了。
說是要不醉不歸,但幾個人當然是比不過趙野這個開掛的,所以不多時,大家都醉的開始胡言亂語,只有趙野依舊保持著清醒。
望著東倒西歪的幾人,趙野無奈的搖了搖頭,暗罵自己自作自受的同時,趕忙趁著黃新華三人還有意識,催他們自個睡好。
接著,他又將殘羹冷炙連帶炕桌,搬到外屋放好,最后才來到醉眼朦朧的周蓉身旁,在她臉上掐了一把,喚道:“周蓉,你還能動嗎?”
周蓉抬手將趙野的手撥拉到一旁,嘴里笑嘻嘻的說:“趙野,你怎么到我家來了,是不是想干壞事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嘔!”
“等會兒,你先別吐,我給你拿東西來。”
眼看周蓉這個樣子,趙野趕緊麻利的找來臉盆給她接上,好不容易等其吐完了,又聽她鬧著要喝水。
一番忙里忙外下來,等周蓉睡了,時間已來到下午五點多,趙野索性把隔壁房子簡單收拾一番,又將火炕燒上,這才將周蓉扛了過去,讓她睡在那里,而他本人就在一旁守著,防止其中途再次鬧騰。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野正閉目小睡,忽然察覺身邊傳來異響,他睜開眼睛看去,就見黑暗中一個人影向自己靠近。
“酒醒了,不再睡會?”
周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是趙野后,立即埋怨道:“你要嚇死人啊!”
“我沒怪你嚇我就算了,你竟然還倒打一耙?”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擔心你被凍著,所以想給你蓋點被子。”
趙野直起身子活動了一下懶腰,口中回絕道:“不用了,你既然醒了,我就去隔壁睡吧,免得老黃他們起來,看到我不在生出誤會。”
周蓉卻道:“馬上都十一點了,你就在這睡吧。我一個女的都不怕,你一個大男人怕什么?”
趙野老實回道:“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啊。”
“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恰恰相反,我是怕我把持不住,一個不小心吃了你!”
夜色中,周蓉臉上一熱,看趙野摸黑要走,她也不知怎么想的,便脫口而出道:“你去哪,我不許你走!”
趙野愣了下,轉頭幽幽說道:“周蓉,我都告訴過你了,我和高小琴在處對象。”
“我知道,但是她已經走了。”
“走了又不代表永遠不回來。”
周蓉固執道:“那是你這樣認為,萬一高小琴變心了呢?”
“我不想和你再爭辯這個問題,你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回吉春呢。”
說著,趙野便抬腿向外走去,人還沒到門口,就聽身后周蓉又道:“好,如果你一定要走,我也攔不住你,但我明天一定要告訴別人,你趙野不是個男人!”
哪怕明知道這是周蓉在激自己,但趙野還是有些忍不了,作為一個純爺們,你可以說他這樣那樣,可就是不能說他不是男人。
再加上自從高小琴離開多日,趙野心里的火早就壓不住了,如何能經得起,周蓉這娘們三番五次的挑釁?
為了證明自己是個男人,趙野只能用行動來說服周蓉。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后,被窩里兩人赤誠相對,趙野雙眼冒火的說道:“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周蓉翻了個白眼,伸出一雙玉臂攬住趙野脖子,用行動表明了她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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