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一劍一酒一乾坤 > 第531章 歲月催人,師恩厚重
  結界內,顧余生以身入定,身體外有一道道黃蒙蒙的符紋在涌動,天地間的荒氣盤亙在他頭頂,呈現黃月日蝕之景,無邊無盡的黑河,宛若一條玄龍在空,不斷的朝顧余生吞吐荒氣。

  此時此刻,顧余生的神海世界,本命瓶內三把魂劍滴溜溜的旋轉不定,那些從虛無盡頭涌現的神秘荒符,如靈紋一樣分別刻在每一把劍上。

  最為奇特的是顧余生的那一把斬龍劍,它身上的龍紋在進化之時,劍之本源桃木則是化作一棵桃樹,桃樹落英繽紛,宛若四季變化,重新塑成的桃花牢籠,宛若結界一樣張開。

  這一幕,讓顧余生不由地想到當初在青云門時困住他的桃花樊籠大陣。

  從前身被困于樊籠,無法走出去。

  顧余生想要去看看世界,于是,從青萍州,煙州,花州,儋州至中州,又從中州走過千山萬水,到了大荒。

  三年后。

  當見過大千世界的顧余生,再次被樊籠心鎖。

  時過境遷。

  顧余生已不似當年青澀。

  荒蕪世界盛開的桃花,讓他不由地想起心中最重要的那么一些人,一個,兩個,還有后來交到的摯友。

  恍惚間。

  顧余生的心境悄然發生變化,所謂的樊籠,有可能是父母沉重的慈愛,困于一地,雖然世界小小,但有小院可遮風避雨,出了牢籠之后,就要被風吹雨打了。

  可是,父母的慈愛,又何嘗不是一種期待呢。

  期待幼苗成樹,期待樹木參天立于森林之中。

  木劍被獨臂鐵匠向蒼天鍛造成了斬龍劍,而它的內核,從來都沒有變過,一直是那一把小小的木劍。

  明悟到父愛沉重的顧余生,看蒼穹的星芒萬點,亦不知哪一顆星辰才是自己的父親。

  大荒凄涼。

  人間有溫。

  魂濕淚干的靈魂,搖曳在蒼穹深處,那些飄忽難捉的玄符,忽忽與靈魂擦肩而過,如同只影在人海茫茫,舉目無親的孤寂。

  在人間,往往是笑容掛面,卻在黑夜里一次次從夢中驚醒,以被遮面的啜泣。

  桃花影還在。

  至親遠人間。

  顧余生的心,荒蕪到了極點。

  每一道支離破碎的荒符,都好像是孤獨,不斷的圍繞在他身邊,耳邊的低語如泣如訴。

  顧余生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沉淪。

  可就在此時。

  他看見萬道劍芒沖云霄,蒼穹難識的盈虛星斗,在劍芒之下綻放出前所未有光,一縷縷光傾瀉而下,落在顧余生的臉龐上,落在他孤寂的靈魂上,他抬起雙手,那些殘存于蒼穹的荒符,早已落在掌心。

  “先生!”

  顧余生如閃電般驚醒,從入定中睜開眼,他的身體,一團黑色的污泥已沒過半身!

  只差一點點。

  他就會被大荒碑吞噬,化作孤魂野鬼。

  唰!

  顧余生陡然起身,左手向下輕輕一按,伴隨著暗灰色的符文如風拂過,被侵蝕的身體一點點恢復正常。

  好險!

  若再不能醒來。

  將在悄無聲息中死去。

  顧余生深吸一口氣,大腦中有無盡紛雜的信息涌入,凝成上千個荒符,這些荒符中,暗藏著玄妙無比的典籍。

  顧余生沒時間去參悟,但他卻能萬法皆通。

  身影一晃。

  周圍空間如水波晃動,已然消失不見。

  萬千劍氣散盡,魔魂未消,秦酒面色蒼老,手提空葫蘆,眼看著三尊強大的魔魂如山岳般震撼著大地靠近,低聲嘆道:“終是老了。”

  嗡!

  一道劍光接替了黯滅的劍影,一尊如山岳般的魔魂兀然僵愣原地,頭顱掉落。

  綸巾束冠的少年仗劍而來。

  “先生,酒!”

  少年解下腰間葫蘆落,雙手奉上,以劍橫在身,行禮完畢,重新站直轉身,一步向前,腳尖落地的地方,荒氣侵蝕向四周,偏又如萬千桃花繽紛飛落。

  兩尊巨大的魔魂,被漫天桃花環繞,片刻之間,直接化作虛無。

  轟隆隆!

  大地忽然震顫起來。

  黑暗的天空出現一道裂隙。

  現實世界的月光傾瀉而下。

  緊接著,一道驚怒的聲音在大荒碑內響起:“秦酒,我低估了你,原來你早就謀劃好了一切!”

  月光掠影。

  戴著面具的方天正左手握一塊黝黑的石頭,憤怒的目光匯聚于顧余生身上,右手一抬,周圍的荒蕪匯聚于掌心,化作一把荒劍,隔空朝顧余生刺來。

  秦酒身影向前,留給顧余生一道蒼老疲倦的背影。

  “師尊,我來。”

  顧余生一步前踏,年少時單薄的身影化作山岳般高大,腳下大地裂開,手中斬龍劍卻如春風過境。

  荒蕪與人間。

  那是截然不同的新境界,也是屬于顧余生新悟出來的劍道。

  也是劍域的雛形。

  樊籠劍域!

  方天正領悟的荒蕪,是一種霸道,侵占,是純粹的毀滅力量。

  隔著遙遠的距離,兩劍相碰。

  短暫的僵持后,方天正的荒蕪靈域內,一朵朵桃花飄飛,剎那間形成巨大的桃花牢籠,方天正的分魂一點點被困陷進去。

  “呵呵……顧白,這就是你寄托的一切嗎?”

  方天正的聲音消散。

  龐大的桃花樊籠劍域屹立天地間。

  大荒碑一點點的碎裂,臨江之水天上來!

  顧余生回眸,揮劍斬去石碑上禁錮的肉身。

  秦酒靈魂明亮。

  月光下。

  兩道身影從深邃幽暗的漩渦中飛遁出來。

  臨江之畔。

  老人與少年緩步前行。

  走著走著,黑夜盡退,朝陽升起。

  灑照人間萬丈光芒!

  一葉扁舟在臨江逆流漂流。

  秦酒站在扁舟頭,春風吹動蒼白的胡須。

  顧余生站在扁舟尾,雙手架舟楫,長袖隨風飄搖,少年的朝氣盡皆寫在臉上。

  風似少年,少年勝風。

  秦酒酷愛酒,顧余生總會將秦先生的酒葫蘆裝得滿滿的。

  大荒離人間很遠很遠。

  但顧余生跟隨秦酒的腳步,從臨江漂流,從大荒東行。

  不知不覺間,已從春走到夏,從夏走到秋。

  放下酒葫蘆的秦酒,還是顧余生印象中的秦先生,摘一只樹枝為劍,還是從最簡單的劍招著手,娓娓講述著劍道中最簡單,也最質樸的修行道理。

  顧余生也如往常那樣,只要找到一棵喜歡的樹,就會停下來,將斬龍劍化成木劍的樣子,對著一棵樹修行。

  秦酒會找離那一棵樹不遠的地方坐下來,偶爾嘬一口酒,更多的時候,是沉默不語,抬頭仰望著蒼穹。

  這一天。

  顧余生持劍揮刺的時候,朵朵雪花落在劍上,玩心大起的他揮舞著劍接了雪花一朵又一朵。

  咳。

  咳!

  突兀咳嗽聲傳來,顧余生側目,樹下,席地而坐的秦酒倚靠著樹桿,細雪飄飛落霜鬢,星星點點,花白的胡須如同荒野的枯草。

  秦先生。

  真的老了。

  皺紋爬滿額頭,青山長衣下,是單薄消瘦的身體。

  顧余生的身體一顫,木劍從掌心掉落。

  “撿起來。”

  秦酒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顧余生身前,聲音嚴厲。

  顧余生彎腰,拾起劍,并伸出手。

  那年在青云門,秦酒就是用木條打手心的。

  顧余生等了好久。

  那一根木條始終沒有落在掌心。

  他下意識的抬起頭,只看見簌簌的雪花,他低頭,看見秦先生頭頂的雪花已蓋了一層。

  忽然間。

  顧余生眼眶紅潤!

  但這一次,他咬了咬牙,決不讓眼淚流出來。

  秦酒抬起頭,看著高出自己半頭的少年,隨意把手上的木條丟在雪地里,擺了擺手。

  “歲月催人,終不似當年嘍。”

  “余生,前面有個酒家,我請你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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