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一劍一酒一乾坤 > 第160章 雨中斬妖歸,成長滿傷痕
  古道荒林茶肆,窗外雨潺潺。

  穿著粗布衣服的賣茶翁用竹杖搗鼓幾下柴灶,幾縷青煙飄蕩。

  他坐在門檻,倚靠被煙熏發黑的門框,沾了炭火的五指攏在袖子,雨水從屋檐滴落在破舊的皂鞋前,嘀嗒嘀嗒作響,一碗粗茶放在窗臺,任由風吹雨落。

  茶的味道總是先苦澀,然后再回甘。

  老人看著密布如絲的雨。

  苦等少年回。

  雨天無傘。

  前路難行。

  他在青萍山腳下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見這么大的雨。

  好似永遠都不會停歇。

  終于。

  老人看見那風雨泥濘的路盡頭,有一道身影漸漸變得清晰。

  滂沱的雨打在少年身上,如霧如煙。

  依稀中。

  老人似乎想到年少時的自己。

  那些逝去的歲月。

  他見過花溪之畔的楊柳依依,杏花飛舞。

  他見過曠野桃花灼灼,山前梨花飄香。

  他見過夏日的烈陽和秋天的勁風。

  也見過隆冬霜寒白茫茫的世界。

  遺憾的是。

  他沒有在這樣的春夏秋冬里轟轟烈烈的走過,就選擇隱居山里。

  這一條道上。

  他見過無數白衣縱馬騁江湖的追夢人。

  卻第一次見大雨滂沱中歸來一身淡然的少年。

  他走得不急不躁。

  轟隆隆!

  天空電閃雷鳴。

  忽然間。

  一道驚雷送來一塊令符。

  賣茶翁卷袖捏在掌心,他的眼眸中,露出一抹驚異。

  再看那少年時,眉宇間的皺紋悄然展開,并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賣酒的風四娘撐著一把傘,打著一把傘,在風雨中追那少年。

  少年停下腳步。

  雖然他衣衫已經全濕了。

  還是接下了傘。

  恭敬的道謝。

  等顧余生走進院子進屋換衣衫。

  風四娘才怒瞪著賣茶翁:“很好笑嗎,老東西,沒心沒肺!”

  “哈哈哈!”

  賣茶翁站在屋檐前肆意的笑著,漸漸的,他的眼角有老淚滑落,對風四娘道:“這江湖,一點都不浪漫,我還沒走過,就老了。”

  “少在這悲春傷秋的。”

  風四娘雙手叉腰,有些擔憂。

  “這小子身上的妖氣濃得可怕,你不怕他染得過重,蝕了心神?”

  賣茶翁端起放在窗臺上的茶慢慢的品,一碗茶,半碗無根水。

  “那又如何呢?”

  賣茶翁渾濁的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好似被雨沖洗過一般。

  “花溪洗一遭,也就是了。”

  風四娘白了賣茶翁一眼,壓低一些聲音,“他殺那么多妖獸,不只是為了磨礪手中劍吧?”

  賣炭翁看一眼在后院整理束帶的顧余生,說道:“年少追名逐利才是正常的人生,多釀點好酒,等哪天他上了斬妖榜,咱倆也喝一個。”

  “滾你的,誰和你喝!”

  風四娘嫌棄地看一眼賣炭翁,朝后院走去。

  “弟弟,這一趟走了三月,這千里青萍,可曾走遍?”

  顧余生換了一襲青衫,走來給喬老頭和風四娘溫煮一壺茶,親自給兩人各倒上半碗,才對著舊桌子坐下來。

  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隨手從靈葫中取出很多山野珍果,擺放在桌子的竹籃里,“青萍州真的很大,就是人煙稀少一些,我打算歇一晚,明天入山斬妖,兩位前輩想要吃什么,我去做。”

  風四娘和賣炭翁看著竹籃里擺放著的數百種野果,陷入沉默。

  這少年。

  當真是走了很遠的路。

  去了很多地方。

  風四娘起身道:“弟弟,其實姐姐的廚藝很好的,你歇著,姐姐給你露一手。”

  她有些心疼少年。

  雖然他青衫著身,可身上的暗傷血氣,卻瞞不過她的鼻子。

  這得歷經多少次生死搏殺,凝血藏煞。

  她忽然覺得。

  這少年很苦。

  人間這一趟。

  真的值得嗎?

  目光落在少年衣衫胸膛處,那一根紅繩依舊干干凈凈,沒有沾染任何血氣。

  定然是少年一生最為珍視的東西了。

  風四娘起身去后院。

  賣炭翁沉默片刻,開口道:“顧小子,你一定要斬妖榜上有你的名字嗎?”

  顧余生點點頭。

  賣茶翁取出一個特殊的令紋牌,說道:“明白了,那就再辛苦一些,你的宗門令呢。”

  顧余生從腰間摘下宗門令,遞給賣茶翁,看賣茶翁將那一個特殊的令紋牌與宗門令融在一起,變成一個更加厚重的宗門令。

  “喬前輩,這是什么?”

  顧余生忍不住問道。

  賣茶翁很隨意的答道:“和圣院書山斬妖令差不多的東西,這三月,你與多少幽靈交過手?”

  顧余生想了想,不太滿意道:“很少,他們大多數都沒有意識。”

  “等雨停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賣炭翁起身,從墻上的口袋里抓了幾個藥包丟進藥桶里,“以后不要那么拼,天黑后進山,天亮后就回來,先把身上的傷治一治。”

  顧余生神色有些尷尬:“前輩看出來了?”

  “我只是老了,沒有瞎。”

  賣茶翁指了指顧余生的衣衫,被妖獸廝殺后的傷口,鮮血還在流淌。

  顧余生泡在水氣氤氳的木桶眉頭緊皺,他的身上,有一道道被妖獸抓咬過的痕跡,有的是舊傷,有的是新傷,這些傷痕,是他面對群妖,或是與強大的六階妖獸廝殺時留下的傷口。

  這數月。

  他沉浸于斬妖之道,以妖血洗劍!

  每天都在歷經生死!

  那些強大的妖獸,在顧余生看來,只是上斬妖榜的無情功勛點數而已。

  窗外雨聲瀝瀝。

  顧余生靠在木桶上,困意襲來。

  風四娘擺好一桌子菜,問道:“人呢?”

  “睡著了。”

  賣茶翁坐在火塘邊。

  風四娘抱懷道:“要不,你去把山里的妖獸聚一下,我搞點藥,幫那余生一把。”

  賣茶翁抬起眼皮,看風四娘的目光有些古怪,“你是看不起圣院書山那些老古董,還是腦子的肉都長在別的地方了?”

  “礙著你眼了?”

  風四娘刻意坐在賣茶翁的對面,甚至翹起腿,腳尖晃來晃去。

  “要不,把你一身本事傳給他,我再傳他一身用毒的本事,這總可以吧?”

  賣茶翁嘿嘿一笑,眉頭的皺紋越深,炭火將他的兩只眼睛映得深邃,眼里根本沒有風韻猶在的風四娘,他對著火塘,深沉道:“也不怪你鉆研了一輩子的毒,始終差唐家那毒物一截,千年老二,境界也上不去,邁不過那個坎,你的心境有瑕疵。”

  風四娘意外的沉默。

  賣茶翁看向窗外。

  “若要學本事,青云門中的藏典,也足夠他學大半輩子的了,顧白若要教,他剛學走路的時候,就應該教了,卻只教他識字做人的道理。”

  “老秦背劍縱橫天下,卻也只從十四式基礎劍招相授,你以為我們教,顧余生就會學?”

  “不會的,他不會學。”

  “他擁有一顆秉道之心,他有一座慈悲之佛,若他愿意,他在青云鎮就可以縱橫天下,可你要明白,若這些他都有了,他便再走不到這里來,看不盡青萍的山野!”

  “所以,你我都不知道他對劍道的執著有多深。”

  “你我不希望他走在風雨里,可很多人,都希望他在風雨里悄然死去,不名一文!”

  “他只是沒有辦法罷了。”

  “可那又如何呢?”

  “人生這條路,誰不曾起起伏伏,只有見過窮山惡水,見過荒涼雜草,走過山重水復,才會柳暗花明!”

  賣茶翁回眸,直勾勾的看著風四娘,眼中泛起一縷殺意。

  “四娘,你若不明白這個道理,單純的想要教他本事,那只會害了他,若你真那么做,我會親手殺了你。”

  風四娘打了個哆嗦。

  “我就隨意那么一說。”

  “你真就那么嚇人?”

  “賣茶的,你什么時候,懂得這么多道理了?”

  賣茶翁嘆息一聲,說道:“顧白留的那一箱子書,我閑暇時,撿來讀了幾本。”

  風四娘不解道:“你知道顧余生是來取書箱的,偏偏扣著,他不問,你就真不交給他了嗎?”

  “該給的時候,自然會給。”賣茶翁走到桌子邊,“要不然,就是負了故人之托,與其讓他死在遙遠的敬亭山,不如死在青萍州好些。”

  風四娘走過來,嘭的一下敲了敲碗。

  “閉上你的烏鴉嘴。”

  賣茶翁不再開口。

  風四娘目光盈盈,小聲道:“你不懂年輕人的心思,敬亭山藏著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呢,他那么努力,終究會踏上去敬亭山的路,對了,你真相信那個姓莫的書呆子,背叛人族,會投靠天妖城的妖人?”

  “不會的,莫呆子雖然刻板,卻還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

  “你一個賣茶的都看得出來,圣院書山那些老古董就不明白?”

  風四娘面露譏諷,厭棄。

  賣茶翁輕嘆一聲。

  “你以為圣院書山,當真就是人間凈土?每個人都受圣人之言沐浴,心向光明?總有光照不到的地方,浩氣盟如此,斬妖盟又何嘗不是如此?妖族強盛,一些人殺不了妖族,總會想辦法對自己人動手的。這一套,青云門的那些小家伙不就玩得挺熟嗎?你以為他們不明白,其實呀,冤枉他人的人,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冤枉了誰。”

  風四娘興趣索然。

  “沒意思。”

  茶肆變得靜悄悄。

  兩位老人等雨停。

  晚風來的時候。

  顧余生醒來。

  飯菜已溫了兩三次。

  燭光下,茶肆充斥著煙火氣。

  吃飽喝足的顧余生,看著夜幕降臨,解下腰間酒,暢飲一口,說道:“喬前輩,帶我進山吧,我要看看您說的那一條劍道,是不是真的很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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