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一劍吞鴻 > 218章 天下沃野,太平難銜(中)
  官逼民反,民為生,不得不反。

  君要臣死,臣為生,不得不反。

  年輕時候的江鋒,也曾心懷壯志雄心,他曾想率十萬羽林,把大漢的軍旗,插上天狼城;他曾想精研武道,敗盡大秦群豪;他曾想精忠報國,成為風流青史的一代名臣!

  奈何,事與愿違,最后的最后,他終于遵從了家族的愿望,踏上了違背夙愿、與天下大道相爭的不歸之路。

  不過,當真正的抉擇擺在江鋒面前時,這位殺伐果斷的江州牧,卻猶豫了,此時的他,心中可謂五味雜陳。

  他害怕,害怕一步走錯滿盤皆輸;他驚恐,驚恐大業不成擔上千古罵名;他忌憚,忌憚天子實力強盛,己恐不敵;他惆悵,當年那個立志斬盡天下宵小的江鋒,怎么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江鋒內心幾度波瀾,最后,他嘴唇輕動,搖了搖頭,對蔣星澤試探道,“謀兵者不言兵,兄弟,咱們,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吧?”

  蔣星澤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你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問我呢?”

  江鋒沉默不語,太昊城頭的酥風,也在這個時候,很識相地停止了吹拂。

  “與饕餮爭食,終被饕餮所噬,如今的天子劉彥,就是那頭饕餮,而我們,就是他眼中的臭魚爛蝦,他現在的容忍,無非在等待一個最為妥帖的時機,將我們一口吞下。若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恐我等已無力反駁啦。”

  江鋒仍舊沉默不語。

  蔣星澤見此,已經明表了江鋒的心意,于是他輕咳一聲,苦笑道,“既然我兄弟不愿做大漢叛臣,那我便再為我兄弟出以下策。”

  江鋒眼前一亮,直視蔣星澤。

  蔣星澤順了口氣,緩緩道,“當前,曲州老牌八大世族經歷當年一戰,已經肝膽俱碎,偏居一隅,不足所慮,而以劉權生為首的華興一黨,才堪堪展露頭角,亦不足為慮,此正是兄弟你大展宏圖之時。”

  江鋒目光灼灼。

  蔣星澤娓娓道來,“當前,江家根基未動,你手中的好牌仍然很多。縱覽曲州,只有東邊的方谷趙家,始終是我等的眼中釘肉中刺,換言之,只要除掉了方谷趙家,再以迅雷之勢北上滅掉劉權生一黨,兄弟你便坐擁了三郡一城,屆時,江家帶甲二十萬,我在從旁懷柔曲州南面五郡的八大世族,迫其歸附,如此,曲州唾手可得。”

  說到此,蔣星澤一聲冷笑,“憑借這份實力,向長安那條龍謀個世襲罔替的侯爵,不成問題,就是討個裂土割地的異姓王,也不是不行啊!”

  江鋒出奇地平靜,他沒有同意或反對,反而向蔣星澤求計道,“再詳細說說?”

  蔣星澤嬉笑道,“哎呦,長大了兄弟,學會三思而后行了!”

  江鋒‘惡狠狠’威脅道,“你再不說,待會兒老子找幾個娘們,把你榨成人干兒!”

  蔣星澤攤了攤手,笑道,“京城里天子鏟除世族的消息,已經被我們散了開,可萌動的世族們誰都不想做出頭鳥,收效甚微,可以算不得毫無收獲,至少,世族和天子,從此離心離德了!”

  “‘農家五老’赴凌源,也就是做做樣子給世人看,這幾個老家伙,根本沒有這個魄力對朝廷命官痛下殺手,不過,農家也不是沒縫的雞蛋,容我謀劃謀劃,農家今后或可為我所用。”

  “人傳我兩狼之一的極樂豐都,近期有些不聽使喚,嗯,咱們得敲打敲打他,不過,我聽說,極樂豐都的少主,近日與瑞生走得很近啊。”

  聽到這里,江鋒問道,“你是說,我兒正挖我的墻角,打算另起爐灶?”

  蔣星澤瞇眼道,“瑞生心機深沉,擅長陰詭招數,兄弟,我說句良心話,若你百年之后,此子不適合執掌江家!”

  江鋒仍然保持了沉默,蔣星澤也識相地選擇了避而不談。

  “若我所料不錯,五郡平田,只是長安那邊以做試探天下世族的誘餌,平五郡之田后,天家的下一刀,怕是要平曲州之田嘍。”蔣星澤慢慢吞吞說,“若我等不能快速更進一步,到那時,江氏無田無地,一只待宰羔羊罷了。”

  蔣星澤分析的鞭辟入里,“目前,平田之事,全靠劉權生的兒子劉懿從中斡旋,天家插手不多,難免有置身事外、后發制人的意思,同時以作威懾,讓我等不好動手。但是,我方才也說了,這黃毛小兒,萬萬不能輕視,其背后有應知、有‘曲州三杰’、有塞北黎,或許,還有天家幫襯,實力與我等無二。”

  蔣星澤又嘆,“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本就是托了天家的福,才得以榮貴一方,如今天家想把這份富貴收回去,我等也攔不了多久。”

  江鋒抬頭問道,“能攔多久?”

  蔣星澤斷定,“十年之內,甚至更短,如果平田順利,恐怕五年之內,天下就要地覆天翻了。”

  江鋒忽然轉頭,向太昊殿大喊,“爹,聽到了吧,您親手打下的基業,可就剩十年光景啦!”

  太昊殿無人應答,兩兄弟同時默不作聲。

  沉默并沒有持續太久,江鋒轉而問道,“下一步,你我當如何?”

  蔣星澤答道,“剛剛不是和你說了么,要么反,要么爭,你自己選吧!”

  素來雷厲風行的江鋒,這次出奇地婆婆媽媽起來,扭捏問道,“還有別的辦法么?”

  蔣星澤又一次抬手指了指天,“你當真不試一試?萬一成功,那可是鯉魚躍龍門吶!而且,當今天下仍呈亂象,現在起事,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江鋒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太昊殿。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江鋒上面,還有他老子江蒼呢。

  蔣星澤秒懂,隨后抱以理解一笑。

  “從來沒有被屎憋死的人,辦法自然有,不過得想想。目前我等還需廣植勢力,擴充軍備。”蔣星澤無奈笑道,“兄弟,說句實話,剛剛我和你說的廣植勢力、擴充軍備這兩點,也都是困獸之斗罷了,在天下凝一的大潮之下,若沒有破而后立之舉,我等很難逆轉局勢。”

  江鋒眼中冒出殺氣,“那就,再派些人手過去,先把劉懿小兒留在赤松郡,我大軍北上,一舉拿下華興郡,將劉權生這一幫子人,一鍋端了!”

  “沒了劉平田,還會有張平田、王平田。田平之后,一詔朝下,印綬夕解,束手受制,無異匹夫也!”

  言盡于此,蔣星澤不再說話,晚風吹過,暮色臨城,蔣星澤由內而外感到一絲冷意,于是終于開口,“哎,心亂如麻,無計可出,先讓你兒子回來吧!”

  江鋒道,“你剛才不是說,快則五年,我江家便要覆滅么?難道,我們就這么等死?”

  “狡兔三窟,或許,我們在天子平曲州之田前,可以把方谷趙家做掉!”蔣星澤輕聲笑道,“方谷郡若能拿下,即使天家動了殺心,我等也可以坐船跑路,遠去東流啦。”

  “好!”江鋒眼神凌厲,“趙于海,老子早看你不順眼。既然你擋了我的路,就別怪我無情了!”

  ......

  夜幕降臨,初晚星稀,就在江鋒和蔣星澤并肩北望時,薄州首府破虜城上,也有兩人無聲南望,與太昊城頭的那兩位遙相呼應。

  城頭之上,一位身穿白色錦衫、眼睛彎小而亮晶、小嘴半圓臉、一對兒元寶耳朵的中年女子,恬淡安靜,鼓著腮幫看著南方暮起。

  另一人面若秋月、鬢如刀裁、枯骨嶙峋,眉宇間正氣凜然,正是剛剛繼任薄州牧的蘇冉蘇烈穰。

  平定了樂貳叛亂后,蘇冉在民間名聲大噪,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再加上他的老師常夏乃當朝重臣、天子心腹,兩相并顧之下,薄州牧的大位,最終落到了他的頭上。

  初任后的蘇冉,并沒有新官三把火,反而置身事外,冷冷地洞察著薄州諸郡的動向,幾個月前,他巧借年關,以迅雷之勢,重刑懲處了一大批貪官污吏,薄州的政治生態,立刻煥然一新。

  此時,面對身側翩若天仙的女子,蘇冉沒有轉頭傾慕,反而似有所感,喃喃自語,“在壙埌闊達的北疆,呆的時間久了些,不免多了許多豪爽奔放的性子。原來的我,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今,業已殺伐果斷啦!”

  女子聽罷,側目輕笑,眼中柔情萬千,“上將之道,嚴明果斷,以浩氣舉事,有良心、有血性、有勇氣、有智略,缺一不可。”

  那位女子,正是兵家平戎聽雪臺當代魁首,馮昕。

  在大漢諸子百家內部,有的一家獨大,有的兩強并雄,而兵家,則是三足鼎立,落甲寺和解兵林和平戎聽雪臺,互尊自己為兵家正統,纏斗多年不分勝負,眼前這女子既是平戎聽雪臺執牛耳者,可見其實力不容小覷!

  此刻,馮昕如小女子一般,正柔目看著蘇冉,嫵媚道,“南土多才氣,北疆多俠氣,當年老師將平戎聽雪臺搬遷至此,不免有借北疆豪厲氛圍,培養弟子‘一片肫誠、悍不畏死’之心意。”

  蘇冉雙眼迷離,舉頭遠眺,“當年,我一屆寒門,追隨恩師常夏落地長安,你與霍老不辭辛苦,千里跟隨,一直送到了長安城,這份恩情,沒齒難忘。本想待功成名就,再回故鄉以報恩情,哎,而今,霍老入土,你已執掌兵家,回頭一看,早已物是人非嘍!”

  陌上花開蝶依舊,江山猶在昔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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