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長生 > 第139章 師父跟你對暗號
  陶眠不是傻子,他看出來沈泊舟心里有事。

  “你有什么苦衷?”

  “……”

  沈泊舟低下頭,跪著,不言語。

  “你跟師父都不說實話,還要和誰說?”六船這個有話憋著的勁兒偶爾實在是氣人,“六船,不是有事情你不告訴我,就等于這事不會發生。你今天安慰自己不會發生的事,未來都會發生。”

  陶眠說了一長串,很繞,但沈泊舟明白他的意思。

  有些東西是避不開的,不能躲,否則現在欠下的,將來只會十倍百倍奉還。

  早些時候埋下的雷,遲早會炸到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后的自己。

  沈泊舟垂著頭,用力地閉了下眼睛,下定決心。

  “仙人師父,你早說過幾次,我和沈泊舟不同,這不是你的錯覺。

  我不是他,我只是寄宿在這具軀殼的一縷游魂罷了。”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來處,也遺忘了姓名。

  陶眠本來在氣頭上,聽見徒弟突然的坦誠,他微微睜開眼睛。

  說白了,作為一個前世擁有廣泛閱讀量的文學愛好者,他不是沒有想過借尸還魂這種可能。

  但當時他考慮得更多的是人格分裂。

  怪不得他的六弟子家破人亡,上山之后卻從來不提復仇的事。

  那時他以為沈泊舟是想等時機到了,把幻真閣重新開起來。沒了父親和兄長的阻礙,他理所應當地當閣主。

  現在看來,這小六是根本對幻真閣沒那個感情基礎。

  他甚至可能和幻真閣的人完全不熟。

  六船自知欺瞞了師父,深深地低著頭,不敢直視他。

  房間里靜得驚人,只有窗外不知名的小蟲在吱吱鳴叫,叫聲拖得很長很長。

  陶眠沉默的時間幾乎與蟲鳴的聲音等長,這讓六船的心里更沒底。

  終于,仙君開口問他話了。

  “你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也不了解沈泊舟。那你當初突然來到幻真閣,要如何與周圍的人相處?”

  六船不敢再有所隱瞞。

  “弟子當時搞不清楚狀況,只能用失憶做借口,先接觸了平日伺候起居的丫鬟,從她口中得出了許多關于沈泊舟的事跡。她很畏懼沈泊舟,所以我稍微施展厲色,對方就不打自招了許多事。”

  “你還很聰明。”

  “弟子不敢當。”

  六弟子的頭垂得更低,他知道陶眠對他的好。他是個麻煩的人物,帶著一身的官司和一身的傷,誤打誤撞闖入桃花山。

  但陶眠卻不問他從哪里受了這么嚴重的傷,是不是被仇家追殺,會不會給自己的門派帶來困擾和煩惱。他只是無條件地接納了一無所有的他,幫他療傷、教他仙術,還帶他四處尋找補救靈根的辦法。

  ……

  可惜陶眠現在聽不見沈泊舟的心聲,不然他肯定要說一句——其實他當時也沒那么情愿。

  如果不是金手指只有威逼沒有利誘……

  不過現在小六肯把這個埋得最深的秘密將給他聽,陶眠也很滿意。

  他一直不言語,六船連大氣都不敢喘,也一聲不吭。

  “抬起頭來,”仙人忽然道,“我陶眠的弟子要不卑不亢,永遠挺直脊梁。”

  六船緩緩地把頭抬起,映入眼簾的不是怒容,而是一張笑顏。

  “你還記得自己漂泊了多少年嗎?我是說……你還是魂魄的時候。”

  “不記得了,”六弟子有些恍然,“我只記得自己仿佛是被三界遺忘,不知是生是死,渾渾噩噩。像一只浮萍,唯有隨波逐流。

  或許我早就死了,只是不得安息,沒有人把我安葬。”

  陶眠一聽“安葬”二字,忽而拍拍六船的肩膀。

  “放心吧小六,安葬這事兒你不用發愁,為師是專業的。”

  “是……”

  “以后就在桃花山扎根吧?”

  “只要……師父不嫌棄。”

  六船最后的秘密敞開,頓感渾身輕松。陶眠倒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你雖然不是沈泊舟,但你的殼子又是他。所以別人還要叫你沈泊舟嗎?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六船莞爾。

  “在外還是稱這個名字吧。再說,仙人師父不必為這個問題煩擾,你不是一直叫我六船嗎?”

  “對啊,”陶眠以拳擊掌,“我又何必煩惱這個。”

  他讓沈泊舟站起來,又拉著他說了一會兒亂七八糟的。沈泊舟有許多聽不懂,什么穿越,什么重生……

  這些東西嚴重地超出了他的認知,他只能附和著陶眠說。

  陶眠一個人叭叭夠了,口渴,想喝水。

  沈泊舟給他倒了一杯溫熱的茶。

  把茶抵到師父手中的時候,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問出那個問題。

  “弟子只是在這句軀體里借宿,不知道什么時候,原來的魂魄就會將它奪走。萬一……”

  “萬一什么?什么萬一?”

  陶眠啄飲了兩口茶,干燥的喉嚨終于得到緩解。

  “你怕沈泊舟回來會對我不利?”

  “是……”

  “怕啥,”陶眠笑吟吟的,“他又打不過我。”

  “但是,沈泊舟為人狡猾,我擔心他會偽裝矯飾。”

  “那我們說個暗號吧,”陶眠歪著腦袋想主意,“如果你感覺你無法掌控這句身體了,你就跟我說一句——千燈樓的燈熄了。”

  六船有些驚訝。

  “這……這暗號可是有什么來歷?”

  “其實也沒什么,”陶眠喝過茶,又要伸長手臂去夠點心,“因為我和沈泊舟初遇就在千燈樓……不算什么美好的相遇。哎呀,不用在意這個。總之你把暗號記住就行。”

  沈泊舟在心里默念一遍,鄭重地點頭。

  “弟子記下了。”

  師徒二人一清早還鬧得很僵,等到晚飯時,又前后腳出來。

  李風蟬有些驚訝,湊到陶眠身邊問。

  “你不生氣了?”

  “生什么氣?本道長心胸寬廣,大度著呢。”

  “騙人,”李風蟬撇撇嘴,不相信。但她很快又說下一句,“你是不是騙沈泊舟跟你簽了什么特別不公平的契約?不然你怎么可能這么快消氣,當時可是氣到連飯都不吃了。”

  小陶道長不吃飯這件事在李風蟬那里似乎是個大新聞,她嘖嘖幾聲。

  他們坐在學堂檐下,遠處是幾個十歲左右的小弟子在打鬧。陶眠看著夕陽的余暉落在他們身上,將小孩子們從頭到腳鍍得金燦燦。

  “因為我突然醒悟了一個道理。”

  “是啥道理?”

  “那就是,”陶眠醞釀了一會兒,在李風蟬期待的目光中,說了一句有用的廢話,“人其實都是長了嘴的。”

  “……”

  “小風蟬,你不要露出如此不屑的表情,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二至理名言。”

  “我真的不是很想知道第一個是什么。”

  “不可以,你必須知道。我的第一至理名言就是——人都是要活到死的。”

  “……”李風蟬默默地從歸來的沈泊舟手中接過自己的飯盒,“小吳,不如我給你加一個第三至理名言吧。”

  “展開說說。”

  “人如果聽了一句廢話,那么他就會聽了一句廢話。”

  陶眠聽她明里暗里貶損自己,非但沒反駁,還點點頭。

  “孺子可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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