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繃不住，哇地一聲，淚如雨下。
溫錦輕輕抱住她，輕撫她的脊背，讓她痛痛快快哭個夠。
拜別了太皇太后。
蕭昱辰又提議說，“去長樂宮看看吧？”
溫錦一愣，“長樂宮是干什么的？”
蕭昱辰眸子里盛著光，低聲道，“昨日你還說，鈺兒該……咳，早戀了。”
“長樂宮里，是他們從貴族及民間采選來的，有才德的良家女子。”
溫錦頓時生出一種，婆婆去挑未來兒媳的感覺。
在這感覺之余，溫錦突然意識到……
“你……”她瞪眼看著蕭昱辰。
蕭昱辰目光溫潤，眼底星輝熠熠，他平靜，恬淡，仿佛已經完全接受自己的命運。
溫錦鼻尖兒微微發酸，但她連忙咧嘴輕笑，“好啊，你這未來公公，也去看看，可有滿意的兒媳婦！”
兩人十指相扣。
在蕭昱辰轉身向前走時……淚光從溫錦眼角滑落。
蕭昱辰這是……在安排后事呢！
他知道，他時日無多。
通過小黑龍“吐出”的書簡，可知，這是他的使命，無可推諉，無可逃避。
所以，他要用還活著的時間，盡可能的讓自己沒有遺憾。
把該告別的人，去告別了。
把想看的人，也去看了。
溫錦手上忽而用力，緊緊的扣著他的手。
既然生死不由人選，那么活著的時光，就更應該好好珍惜！
活在當下，當下即是永恒！
夫妻兩個來到長樂宮。
長樂宮的掌事宮人蒙九，忙不迭的前來恭迎。
“不必大張旗鼓，”蕭昱辰道，“朕就是來隨便看看，別驚動良家子們，她們該干什么，就繼續干什么。”
蒙九連忙點頭應承，并吩咐宮人，別驚動他人。
太上皇這是想暗中考察良家子們呢！
蒙九趕緊拿上來平日里觀察，記錄所得。
“這些良家子們，各有所長。其中不乏氣質溫雅，沉穩端莊的女子。”
蒙九翻著翻著，在“喬靈兒”那一頁停了下來。
“稟太上皇……這喬靈兒，原是修習玄術之人，平日里她少言寡語，朋友不多，今晨宮中忽有異象……”
“這女子倒是有過人的鎮定！”
蕭昱辰挑了挑眉……宮中異象。
呵，他就是那異象之一。
“她有何等反應？”蕭昱辰問道。
蒙九立刻拿出宮人的詳細記錄。
做記錄的宮人，簡直有寫本子的天賦！
短短半個時辰發生的事兒，他竟然寫了好幾頁紙。
他文辭并不啰嗦，卻是活靈活現的描寫出眾多女子的突出特點。
讓每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女子的形象，通過文字，生動的躍然紙上！
蕭昱辰留意著蒙九所說的，叫“喬靈兒”的女孩子。
旁人或激動，或緊張，或好奇登高觀看，或膽戰心驚躲進教室……
她卻是站在安靜的角落，仰望天空，鎮定的掐算……
“這個女孩子有意思，你來看看？”
蕭昱辰將那冊子，遞給溫錦。
溫錦一面看，一面微微點頭，“瞧瞧她？”
蕭昱辰問蒙九道，“不會打攪她們讀書吧？”
蒙九眼中一喜，“不會不會，這邊觀景樓，視線好，教室有大窗戶，此時窗戶敞開，在觀景樓就能瞧見教室內情況。”
蒙九猜測……太上皇和這位極其肖似孝德皇后的女子，前來看良家子！
這豈不就是給皇上挑媳婦兒的意思？
倘若他舉薦有功，不論是在太上皇面前，在皇上面前，還是在日后的皇后娘娘面前……他蒙九都是有功之臣了！
蒙九越想，心中越熱切。
他躬身帶領太上皇和溫錦，來到觀景樓二樓。
他指著一處在偌大梧桐樹下的教室。
樹上鳥雀嘰嘰喳喳，樹下教室，讀書聲清清朗朗。
清風徐徐，伴著鳥鳴，伴著悅耳的讀書聲。
環境不算安靜，卻叫人的心，一下子感覺到寧靜。
陽光透過梧桐樹手掌般的大葉子，在地上描畫出燦爛的光影。
微風搖碎陽光，灑下一地金黃。
“就是那位，臨窗而坐，正閉目背書，著淡紫錦繡春紗羅衫，梳著元寶髻的女子。”蒙九低聲說道。
蕭昱辰和溫錦，都順著蒙九說的方位看去。
夫妻二人的目光，剛落在喬靈兒的身上。
喬靈兒身子微微一震。
她本在閉目背書，此時，卻猛地睜開眼睛。
她有種異樣的感覺……這感覺，叫她不由自主有些緊張。
她是有點修為的人，雖心中緊張，她臉上卻不顯。
她的手擱在桌子底下，在講臺上的先生，看不見的地方，她悄悄的掐算著。
片刻之后，她呼吸一滯。
上課很少跑神兒，先生心中“乖學生”的她，忽然扭頭，朝觀景樓二樓看過來。
有那么一剎那。
四目相接，短暫的眼神交匯。
喬靈兒更加緊張……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姑娘，此時臉都漲紅了。
她連忙回過頭去，心跳卻難以平復。
“喬靈兒？”講臺上的先生，顯然發現了她的異常，“不舒服？”
喬靈兒頷首道，“對不起先生，學生腹中不適……”
因她平日里乖巧，此時又滿臉漲紅，先生不疑有他，立刻準了她的假，讓她離開教室去凈房。
觀景樓里的人，自然看見了這一切。
“很敏銳嘛。”蕭昱辰道。
溫錦點點頭，“還會掐算，有點道行。”
蒙九目光灼灼看著二位……看這二位的意思，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啊？
蒙九等著聽下文。
卻見太上皇牽著那女子的手，兩人在觀景樓里閑逛起來。
他們不止看他舉薦的幾人，而是每個教室都看看。
這個也說好，那個也夸好……
蒙九琢磨……咋的？太上皇一輩子鐘情于孝德皇后一人，卻打算叫兒子享齊人之福？
不不，遠不止！
他褒贊了好些女子，是打算一口氣塞滿皇上的后宮嗎？
“如今的女孩子，飽讀詩書，拓寬眼界，敢于嘗試，敢于質疑，敢于各抒己見……都不錯！”蕭昱辰看著溫錦，重重點頭。
溫錦輕笑，蕭昱辰一直沒有忘記她設立女學的初心，且一直與她一起堅守。
女子，應當成為人物，而不是他人掌中之物！
“很欣慰！當年不顧一切阻力的堅持，力排眾議，如今能看到這樣的收效，這樣的進步，一切都值了！”溫錦也道。
蒙九：“……”
這是來挑兒媳婦的嗎？聽著咋不像呢？
“相信鈺兒的眼光，”溫錦道，“相信他也有能力應付大臣們，應付這世俗的壓力。”
“就像當年，年輕氣盛的你一樣！”
蕭昱辰輕哼一聲，“什么意思？嫌朕老了？哼，朕依舊年輕！”
溫錦看了看他滿頭銀發，“對，年輕！只是華發早生，這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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