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揚明 > 第1269章 亂局終章(上)
  九月二十九,主殺戮。

  卯時剛過,天色尚未大亮,延安城尚且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城外數里的"軍營"中便已然傳來騷動。

  只見得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伴隨著沉悶的鼓點聲于雜亂無章的營帳中走出,手中握著各式各樣的"兵刃",其中不少人許是體力不支的緣故,腳步竟是有些虛浮。

  不管心中作何感想,受限于無法忍受的饑餓感,不少流民百姓都是選擇跟在這些"士卒"的身后,在一些"將校"的催促下,于延安城外排列成軍。

  約莫又過了兩炷香的功夫,只見得裊裊炊煙于雜亂無章的營地中升騰而起,食物散發出來的誘人香氣,令得"義軍"隊伍又"厚實"了不少。

  隊伍前列,闖王高迎祥當仁不讓的被眾多將校簇擁在中間,目光睥睨的打量著前方看似"搖搖欲墜"但卻始終屹立不倒的城池。

  往日寸步不離他左右的李自成已然聽從他的吩咐,親自帶著人去"慰軍"了。

  如若不出意外,無論今日孰勝孰負,那些充當"前鋒軍"的青壯應當都回不來了。

  臨死之前,也該讓那些充當"前鋒軍"的青壯吃飽一次肚子了。

  就在此時,前方沉寂多日的延安城也突然傳來了一絲令人心悸的動靜,厚望的城門在高迎祥有些驚愕的眼神中,被緩緩推開...

  ...

  ...

  "快些,再快些!"

  伴隨著一聲聲將校的厲呵,已是養精蓄銳多日的官兵自延安城門魚貫而出,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殺氣彌漫的曠野上響起,手中明晃晃的兵刃仿佛能夠刺破穹頂中稀薄的晨霧,寒意逼人。

  前后不過兩炷香的功夫,延安城外便是密密麻麻的紅色,數桿明黃色的日月軍旗在深秋的晨風中搖曳。

  與幾里外人頭攢動的"義軍"不同,擁堵在延安城外的官兵滿打滿算也不過五千余人,陣型顯得"稀薄"不少。

  仔細觀瞧,這群"官兵"雖是身著大明的紅色鴛鴦戰袍,但其手中所持兵刃卻是與傳統的長槍有些許迥異,甚至就連長相也與漢人有些區別,口中的號令也有些晦澀難懂。

  這些人一字排開之后,陣中還露出刻有"秦"字的軍旗,令人不由得多瞧兩眼。

  軍陣前列,遠道而來的秦邦屏高居于馬上,其子秦翼明稍微落后其半個身位,父子二人的表情皆是有些凝重。

  秦邦屏的左側則是一身戎甲的延安知府鄭崇儉,架不住他的苦苦哀求,秦邦屏終是允許這位頗具勇武之風的文官一同出城。

  一陣冷風吹過,令得本就不算嘈雜的軍陣頓時鴉雀無聲,沖散了空氣中若有若無血腥味道的同時,也將稀薄的晨霧吹散。

  五里外"義軍"亂糟糟的大營也映入眾人的眼簾之中,隱約見得成百上千具尸首被胡亂堆積在一旁,蚊蠅亂飛。

  雖是相隔數里,但令人作嘔的腐臭味仍是隱隱可聞,鄭崇儉知曉,這些人恐怕就是這段時間,因為不滿"闖王"高迎祥,而無故慘死的流民百姓了。

  高迎祥之所以沒有將這些人一把火燒個灰燼,恐怕也是為了借此震懾余下的亂軍百姓吧。

  "秦將軍,"沉默少許,延安知府鄭崇儉終是有些不放心,抬頭瞧了瞧密密麻麻的軍陣,低聲詢問道:"亂軍人多勢眾,我等殊死一搏,是不是有些太過于冒險了。"

  雖然早已就此事與身旁的武將達成共識,但事到臨頭,鄭崇儉仍是有些遲疑,畢竟眼前的流民百姓何止十萬。

  "鄭大人,前些天這些義軍的表現你也看在眼里,終究是些背朝黃土的莊稼漢,能有什么本事?"秦邦屏面色不變,但話語中卻是隱隱有些無奈:"難道我等早坐視這些亂軍圍城?城中的糧食可是已然告罄了。"

  在過去的幾天中,為了穩住城外百姓,他們不斷朝城外投放吃食,但這終究是治根不治本的措施。

  雖然成功的減少了城外流民百姓的不安和怨氣,但也令得延安城中本就不多的糧食迅速減少。

  如若再不趁著局勢還算可控,當機立斷采取措施,待到城中官兵也餓肚子的時候,那后果將不堪設想。

  自己從四川帶來了五千白桿軍,加上城中所剩不多的官兵及些許青壯家丁,零零總總也湊出來七八千人,雖然相比較遠處黑壓壓的亂軍,仍是有些相形見絀,但也具備了一絲還手之力。

  更何況,遠處亂糟糟的流民百姓,不可能盡數淪為"闖王"高迎祥等人的幫兇。

  聞聽到秦邦屏如此言說,鄭崇儉眼中的憂色終是消失不見,但臉上仍是夾雜著一絲心痛。

  雖然在他的"據理力爭"之下,秦邦屏父子最終舍棄了城頭上所剩不多的火炮,決定出城與亂軍決一死戰,但那些面如菜色的"亂軍"終究是大明的子民,這一戰過后,恐怕這延安城外的土壤都要被鮮血浸透。

  高居于馬上的秦邦屏自然將身旁文官臉上的異樣盡收眼底,但其只是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沒有出聲安慰。

  縱然鄭崇儉相比較城中那些貪生怕死的文官已然頗為"勇武"嗎,但其終究是讀書人出身,心性比之他們這些武將差上許多。

  遠處的那些亂軍的確都是大明的子民,但從他們手握兵刃的那一刻起,他們便是不容寬恕的亂軍。

  這些天,延安城持續不斷的往城外投喂吃食,可這些人仍是義無反顧的選擇追隨闖王高迎祥,說明這些人心中十分清楚他們究竟在從事什么勾當。

  這些人早已被財貨沖昏了頭腦,已然忘記了行至延安城外是為了求生的初衷。

  既如此,那便怪不得他了。

  抬頭瞧了瞧頭頂的烈陽,秦邦屏自臉上涌現出一抹冷笑,朝著身旁的長子點了點頭,朗聲下令:"傳我號令,進!"

  咚咚咚!

  曠野之中,官兵沉悶的戰鼓聲驟然響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令得此間天地都隱隱有些顫抖。

  如餓虎撲食,紅色的洋流順著陽光,向身前的亂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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