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揚明 > 第1139章 提督東廠
  晌午過后,宮中傳來消息,大明天子朱由校召見南京守備太監魏忠賢。

  乾清宮暖閣中,魏忠賢恭恭敬敬的將近些年于南京收集的"情報"與其余商人勛貴賄賂他的名單呈遞給朱由校。

  他雖然遠在南京,但對于遼東戰事也是頗為關心,知曉此時的大明國庫怕是早已捉襟見肘,雖然清楚自己收受的這點"賄賂"對于財政的缺口不過是九牛一毛,但他清楚,許多時候態度比實際行動更為重要。

  果不其然,案牘之后的天子望著自己呈奏上去的"名單"露出了一抹笑容,這讓他一直惴惴不安的心,逐漸放松下來。

  不過很快,大明天子的一句話,便是讓他愣在了原地,:"都說南直隸的那些商人們富可敵國,朕看也不過如此。"

  "區區幾百兩銀子,他們也拿得出手?"

  此話一出,乾清宮暖閣內的氣氛頓時一滯,雖然是六月天,但魏忠賢的額頭上卻是涌現了汗珠,寬大的衣衫更是隱隱被后背的冷汗打濕。

  一直默不作聲的司禮監秉筆也是猛地睜開了微瞇著的雙眼,一臉陰沉的盯著匍匐在地磚上的魏忠賢。

  "奴婢知罪.."

  大口的呼吸了幾下,南京守備太顫顫巍巍的說道,隨后便是將頭在地磚上磕得邦邦響,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這么尷尬的時候究竟是何時了。

  與外朝的那些大臣不同,他們這些天子家奴的生死皆在朱由校的一念之間,或許上一秒他是高高在上的南京守備太監,下一秒便是亂葬崗中的一具尸首。

  "行了,起來吧。"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魏忠賢以為自己今日便要磕死在乾清宮暖閣的時候,其耳畔旁傳來了大明天子清冷的聲音。

  "奴婢不敢。"

  聞聲,魏忠賢心中便是一喜,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逃過一劫,但面上卻是不敢表現出來,依舊跪在原地,額頭正中已是隱隱鼓起。

  "那便跪著吧。"

  朱由校多少能猜到這魏忠賢的心中想法,不過他也懶得戳破,面前這魏忠賢可不是"前世"權傾朝野的九千歲。

  "南京的那些勛貴們可都老實了?"

  不待魏忠賢出聲,朱由校便是一邊敲擊著面前的案牘,一邊若有所思的問道。

  雖然知道魏忠賢呈遞上來的"名單",定然是經過修改的,但看到上名單上那密密麻麻數百兩,全加起來,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四萬兩的記錄,他還是有些忍俊不禁。

  揚州府的鹽商,徽州府的徽商,蘇州府的織造商,這些人富可敵國或許有些夸張,但腰纏萬貫卻是毫不夸張。

  這數百兩的"賄賂",要么是魏忠賢把他當傻子,要么是那些商人們心有顧忌,不敢"肆意而為"。

  很顯然,前一個推測站不住腳,不提有南京守備徐允禎掣肘魏忠賢,南京錦衣衛還有駱養性坐鎮,魏忠賢不敢在這個數字上做過多的手腳。

  如此說來,那便是因為自己在南直隸搞出的一系列動作,令得南直隸的那些商人們惶恐不安,不敢對一向貪財的"守備太監"行賄,免得引火上身。

  想到這里,朱由校便是微微一笑,有些人,有些事,可不是想躲就能夠躲過去的。

  "回皇爺,南京一切安好,臨行之際兵部王大人,戶部楊大人還托奴婢向皇爺請安。"

  聽到天子話鋒一轉,好似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魏忠賢連忙膝行了兩步,有些急切的回道,同時自懷中掏出兩封信件,將其高高舉起。

  見狀,一直默不作聲的司禮監秉筆緩緩來至魏忠賢身前,不過卻沒有立刻接過其手中舉起的信件,而是居高臨下的打量了他幾眼,冷哼了一聲之后方才拿起了信件,轉身離去。

  雖然天子沒有多說什么,但他可不會給面前的這個南京守備太監好臉色,身為天子家奴,這條命都是天子的,竟然敢在天子面前刷小心眼。

  私藏錢財?也得有命花才是。

  察覺到身前太監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殺意,魏忠賢才剛剛挺直的腰脊又迅速彎了下去,他知曉如若不是天子"高抬貴手",今日可能就會被杖斃于此,十有八九還是面前這司禮監秉筆親自動手。

  "遼鎮花費巨大,國朝百廢俱興,朕有意提高商稅,以充國庫。"

  輕輕的將王安遞過來的兩封信件擱置在一旁,朱由校微瞇著眼睛,在魏忠賢有些錯愕的眼神中,語出驚人的說道。

  自成祖朱棣遷都北京之后,幾乎歷任皇帝都動過提高商稅的念頭,畢竟與前宋相比,大明的賦稅實在是太低了。

  但每當這個念頭于朝野上出現的時候,必然會招來滿朝文武的反對,一句祖訓"重農抑商"便是將皇帝噎得啞口無言。

  不同于朝野上因為政見不同導致彼此攻訐的黨爭,提高商稅幾乎是觸碰到了包括宗室藩王,勛貴富商在內所有人的利益,沒有人會無動于衷。

  面對著滿朝文武,宗室勛貴所帶來的壓力,即便是大明天子也要退卻,每一次"商稅"改革都是無動于衷。

  從某個角度來說,改革商稅與否是大明皇帝與文官搶奪權利的縮影,幾乎每一次都是以文官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歷史上唯一接近勝利的皇帝便是武宗朱厚照,隨后這位常年習武,曾親自帶兵征戰的壯年皇帝便得了一個"落水而亡"的下場。

  大明這潭水究竟有多深,便是可想而知。

  "陛下.."

  聽得朱由校的言語,魏忠賢下意識的便是想要出聲阻撓,他在南直隸待的越久,便是越清楚那些商人們所擁有的"影響力"。

  昔年天子改革鹽政,收回鹽場動搖的不過是一部分人的利益,故而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但提高商稅,針對的可是所有商人。

  以那些人視財如命的性子,如何甘心將手中的財富拱手讓出?

  "大伴需要伺候朕,東廠那邊的事一直顧不上,你便領了東廠提督吧。"

  還不待魏忠賢將話說完,朱由校便是輕輕擺了擺手,隨后風輕云淡的說道,也讓魏忠賢猛地將喉嚨中的話語咽下。

  咕嚕。

  狠狠的咽了幾口唾沫,魏忠賢一個頭磕在地上:"奴婢遵旨。"

  先斬后奏,皇權特許,東廠提督!

  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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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六年,太監魏忠賢兼領東廠提督。

  ——<<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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