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那又有什么用！？”
猛地一怔。
羅根瞪大雙眼，失聲咆哮道：“在絕對力量的面前，那些玩意兒都只不過是阻礙我達成目標的絆腳石而已！”
“人性，能換回我那些戰友的性命么？！”
“人性，難道能彌補多年來我對妻兒的虧欠么！？”
沉吟了片刻。
羅根聲嘶竭力地繼續吼叫道：“和那些高高在上，只知道盤剝底層人利益的牲口談人性，他們會聽么？！”
廣闊的真空區域內。
四周的海水強行被兩人的氣息所逼退，唯有羅根歇斯底里的咆哮聲久久未能散去。
“你這家伙，真是可悲......”搖了搖頭，薛云默默地輕嘆道。
不由得皺起眉頭。
羅根滿臉愕然道：“你說什么？！”
“我說你很可憐啊！”薛云抬頭喝道。
擲地有聲的應話，立刻讓依舊潛伏在巨人頭顱中的羅根愣在當場。
“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和理智，將復仇當成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只會讓你失去的更多。”
頓了頓。
雙瞳中的金色光芒四溢流轉。
薛云不由得瞇起雙眼，沉聲喝道：“仔細想想吧，你身邊那些真正值得你關心付出的人，還有誰活在這世上！？”
猛地一愣，瞳孔不由得縮成了一團。
經由薛云的提醒，羅根此刻才終于徹底冷靜了下來。
艾倫、伍茲以及那些曾經和自己并肩作戰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戰友，不知不覺間全都早已不在人世。
最重要的是——
耗費了大量精力才找到的兒子，竟然是間接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從羅根決定用暴力手段重塑這個世界開始，悲劇似乎就一直在不停地發生。
他的人生，似乎并沒有得到應有的救贖，反而是越來越顯得凄厲悲愴。
“改變世界，談何容易？！”
攥緊雙拳。
薛云長吁一口氣，搖頭嘆道：“就算是真想要去做，僅憑你一個人的強大，那也是不可能辦的事兒！”
“失去了人性，也就意味著失去了親人、朋友和一切......”
深吸一口氣。
薛云放聲大喝道：“這種孤家寡人式的強大，又會有什么意義呢！？”
雙肩微微一怔。
羅根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一股凄厲的刺骨冰涼瞬間占據了他的身心。
原本他想要帶著戰友們開始新的生活，結果換來的卻是眾人的全軍覆沒；
想要保護自己的兒子，借機彌補多年來缺失的陪伴。
結果換來的卻是布蘭琪臨死前的怨恨和詛咒。
腦海中頓時一片混亂。
羅根從沒想過，自己的執念和理想在這一刻竟然顯得如此可笑。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兩行熱淚滑過臉龐，羅根抬手扶起額頭，再也無法面對此刻的自己。
咚咚~~
一陣悅耳的心跳聲突然響起。
微微一怔。
羅根驚訝地發現，依附在體表的納米機械裝甲開始不受控制的分解。
此時此刻。
半空中的機械頭顱逐漸潰散，化作漫天煙塵徐徐地散開。
蜷縮著身體，羅根仰頭發出一聲悲鳴。
胸膛中恢復的心跳，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仰望著上空中哭泣的男人。
薛云不由得閉上雙眼，同樣是感到了有些五味雜陳。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起都是自己的選擇，其后果自然也該由他自己去承擔。
這世上的恩怨情仇，永遠不可能停息下來。
遺憾，未必是壞事。
人類之所以自詡為萬物之靈，并不是因為我們有多么的優秀和聰慧，而是因為大部分人總是能在創傷中領悟真理，以及在失敗中學會痛定思痛。
轟隆~~~
突然響起的一陣轟鳴聲徹底打破了平靜。
四周的海水瞬間無故沸騰起來，置身于深海中的『淵下之城』轟然開始莫名顫抖。
倒立懸浮在空中的一座座高聳的建筑物紛紛搖曳起來。
大量的碎石和廢墟從高處墜落，順著湍急的洋流坍塌向了深不見底的海溝。
“怎么回事？！”薛云詫異道。
“到極限了......”
光華一閃。
透明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薛云的身邊，白澤默默搖頭道：『【生物星核】被你取走，數百年來支撐住『淵下之城』的能量來源被徹底掐斷，這里早就已經快要崩潰......』
砰——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驟然乍起。
如同落雨般的立柱倒塌墜落入深海之中，正如白澤所言，眼前的『淵下之城』再也經受不住洋流的壓力，正在向海底寸寸的塌陷。
“該死，必須盡快離開這兒！”薛云沉吟道。
『去吧......』白澤笑道。
微微一愣。
薛云猶豫了半晌，問道：“那你呢？！”
『不用管我......』
搖了搖頭，白澤坦然道：『我的意識和這里的一切相連在一起，【生物星核】是我存在下去吸取能量的唯一途徑，現在，它選擇了跟隨你，我的任務也終于圓滿完成了。』
仰頭看向破敗倒塌的深海城池，白澤的聲音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灑脫。
『如果這個世界有輪回，如果我的意識有資格進入輪回的話......』
半透明的臉龐上初次展現出微笑的輪廓。
白澤盈盈笑道：『終于，可以見到博士了。』
伴隨著光華不停閃爍，眾多的廢墟從高空徐徐墜落，眼前的人工智能最終還是耗盡了能源，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長嘆一口氣。
薛云剛想要向海面上沖鋒而去，一個佝僂的身軀卻突然從天而降，剛好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要走？”
眼前的羅根表情頹敗，兩行清晰的淚痕依舊停留在他的臉龐之上。
“還要繼續打下去么！？”薛云警惕道。
“不......我只是想弄明白......”
披頭散發的低垂著腦袋。
眼神空洞的注視著海底深淵，羅根開口問道。
“這個可悲的末世廢土時代，真的不可能被改變么？”
眼前的男人早已沒了剛才的殺氣，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了滿臉的迷茫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