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輪回如何？”
孟婆在閻王殿內，佝僂著身子，慈祥笑道：“大人勿憂，六道輪回如今穩定的很，并無異常。倒是外面的情況，恐怕有些棘手。”
閻羅王知曉她所言之意，無疑是指白婉寧和天命之女顏雪黎。
因為兩女都迫切的想要找到凡云墨，而如今他就身在冥府中，她們自然是想要闖入。
按理說，入冥府得喝孟婆湯遺忘前塵，才能輪回轉世重活，奈何白婉寧這位半仙之姿的妖族，不僅實力至強，上一世甚至是強闖私渡輪回。
因此在天命劫中，凡云墨消失，白婉寧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冥府，而人、妖兩界那道裂縫，便是人間唯一的入口，也是她斬出來的地方。
“哎，兩人壽命未盡，就想私闖冥府，還真是不怕丟了性命。”閻羅王嘆息，顯得格外頭疼。
既要還凡云墨人情，還得想辦法守住忘川裂縫，以免有鬼魂私逃。
如今的修正世界，秩序完整。
人間不容鬼與仙，冥府亦不容生人。
當然，如果顏雪黎和白婉寧真能闖進來，也不是沒其他辦法停留在冥府，只希望到時候兩女不要破壞冥府秩序即可。
而若非世界修正，恐怕單憑白婉寧一人早就能獨闖冥府，畢竟上一世那道被一劍斬出的裂縫，至今仍在！
哪怕重修，修為同樣深厚。
忘川裂縫寂靜無聲，沒再發生動蕩，如今白婉寧和顏雪黎在外還算安寧，想來是在養精蓄銳，準備隨時找機會闖進冥府。
孟婆無法替閻羅王分憂，將六道輪回的事情稟告后，便是直接返回崗位。
路過三生石，恍然想起凡云墨掌握著地道卷軸，而他也只能在通過卷軸親臨其境，卻無法踏足人間凡塵一步，或許正好需要三生石的碎片。
因為此物涉及著時間法則，能讓地道卷軸通曉過去與未來，可以讓凡云墨看到曾經美好，亦見一段苦澀的過往。
哪怕如此，卻能讓他不至于迷茫。
畢竟凡云墨在冥府無事可做，又回不到人間凡塵，只得在此地待著，而且她一眼就看出，凡云墨顯然還有許多事情未記起來。
“正愁不知何禮相送。”孟婆輕語，心里已然拿定主意。
.......
凡云墨還在觀看地道卷軸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道敲門聲。
是誰？
他可不記得有人前來拜訪，除非是熟人，畢竟冥界可沒幾人知曉自己居住在這里。
開門后，發現是一位陌生的鬼差。
凡云墨愣了一下，門口鬼差便遞過一物說道：“在下奉孟婆之命，負責送來三生石碎片，望云墨大人收納。”
“欸......多謝。”他看向那些零碎的晶石，露出幾分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接過。
送達后，鬼差沒有多留，顯然對于凡云墨，還是有著極大畏懼且敬佩，要知道世間就沒幾人能承受住地道氣運，也就是整個冥府的氣運！
在地道的幫助下，凡云墨能夠肉身與靈魂一同擺渡而來，說明他身懷極品功德，這可不是普通功德金身能做到的，必須具備極大的善行。
鬼差走后，凡云墨還在思索孟婆為何要贈與自己三生石碎片，地道卷軸卻是直接產生反應，剎那間他明悟。
地道卷軸，竟能讓他窺視到時間法則，人間凡塵看得更為清楚，而且所存在的世界時間線，也能隨意挑選。
原本凡云墨正愁著怎么去看師父的視角，如今配上三生石碎片，倒是讓他找到一條捷徑。
吸收著三生石碎片，凡云墨輕撫上面清晰可見的時間修，頓時一股浩瀚無垠的時間法則，從地道卷軸散發出來。
混沌三千法則，視為三千大道。
輪回無始無終，時間亦無止境。
地道卷軸內容記載一切，包括顏雪黎與師父之間，他所不知曉的事情，也包括自家娘子最后的發現。
原來從最初開始，師父就已為自己想好未來。
帶他到破舊村莊，巧遇天命之女顏雪黎，帶回宗門當童養媳.......直至天命降臨，本意是讓顏雪黎替他而死，沒想到凡云墨最終還是逃不過命運。
當初在玄冥宗地脈處，凡云墨吸收香火，促使妖界印記故意散發氣息，直接觸怒天道。
簡單點的意思是，原本身負妖界印記的凡云墨，相當于已經是天道的人，盡管是臥底，但至少沒被發現。
結果在沒有任何發覺的情況下，凡云墨在臥底期間收下“香火”賄賂，后知后覺的天道察覺他的背叛，同時發現自己被騙，立刻將命劫矛頭指向他，更別說凡云墨還身上有著澎湃氣運。
凡云墨和顏雪黎兩大氣運同在，然而地道氣運更勝一籌！
“原來是這樣被發現的。”
凡云墨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一道傳承印記坑害，恐怕就連娘和師父都沒想到，甚至不知凡云墨是冥府安排修正世界的人。
本來是要凡云墨的死作為媒介，修正世界。
但很顯然白婉寧并不知此事，一個勁的想要阻止，迫使閻羅王不得不出手，借助地道，在惡魔谷讓妖界印記無條件讓凡云墨繼承，才會發生后面的事情。
所以白婉寧就感到不解，分明不是天命之人的徒兒，為何氣運會如此強盛，強盛的有點不合乎常理！
當然，凡云墨也不知道自己是臥底。
所幸最后他被冥府地道氣運擺渡，因此墜入此地，而哪怕世界修正，自己也仍被天道標記，永不得入境，也就是還陽人間。
除非走后門，可惜天庭無仙。
凡云墨覺得，他的記憶遭到封印，或許和被師父帶回宗門之前有關。
想到這里，于是他動動手指，打算一探究竟。
........
找到凡府的時間線，眼前逐漸出現畫面。
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破敗的府邸中有一道白衣女子，背影纖瘦單薄，卻透露出難以想象的威嚴，周身散發著一股冰冷寒霜的氣息，劍上滴落著紅艷鮮血。
微風分外冷寒，吹拂著長裙擺，將她襯托得如仙女一般高貴。
白婉寧找到此處，持劍無情，心中的怒火無法壓制，直接屠滅府中所有人！
冷漠無情，她不管是否會遭到反噬，亦要如此才能解心頭之恨。
四處張望，找到提前護在結界的他。
白衣仙子走過去，越過一具具尸體，鮮血染紅了她的靴子，仿佛置身在血池之中。
而韶年的孩童一直閉著眼，乖巧聽從她的話。
“好了，睜開吧。”
直至白婉寧蹲下身，輕柔說道，他才緩慢睜開眼。
圣潔無瑕的她，仿佛披著一層神秘面紗，看不清一點容貌，但在他眼里，一張完美的容顏完完全全映在眼里，眉宇間透漏著淡淡威儀。
猶如仙女，在這一刻感覺自己得到救贖。
可突然間，腦海深處像是有什么在撕扯著他的靈魂。
兩股記憶宛如洪水般同時涌入，雙手捂著刺痛的腦袋痛苦不堪，嘴里發出凄厲哀嚎。
痛的彎曲身體，額頭沁出細密汗珠。
總覺得下一刻自己的腦袋就要爆炸了般，他努力想要集中精神，可那些熟悉的記憶卻沖擊他，幾乎窒息。
“墨兒！”
對于突發情況，白婉寧沒有慌亂。
她兩指并攏，當即點在他的眉間處，一股精純力量注入凡云墨狹窄的識海，滋潤他的神魂，卻讓白婉寧驚奇的發現，凡云墨的靈魂比她強悍數倍。
而且氣息也和上一世一樣，或者說根本就是上一世的墨兒。
一瞬間，某個想法在白婉寧心里悄然發芽，將一滴精血從胸口逼出，想要驗證一切，而凡云墨分明是人族，卻很自然的接納所有。
同時體弱到臉色蒼白的他，也漸漸好轉幾分
根骨資質，悄然發生變化。
果然......隨著白婉寧的滋潤，他的神魂逐漸強大，那股精純記憶逐漸退去，最后化作點點星光飄散，融入他的識海深處，封存。
瞬間，年幼的凡云墨痛苦表情褪去，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渾身濕淋淋的，臉色蒼白虛弱極了。
白婉寧趕緊將他抱起，蜷縮在自己懷里。
“娘.......？”迷糊的他怔愣片刻，聲音嘶啞干涸，喉嚨里像塞著砂礫，沙啞難耐。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龐，卻沒有太多力氣，只能緊攥白婉寧胸口的衣領，喃喃細語，眉宇浮現淡淡哀愁，讓人忍不住憐惜。
“嗯。”
白婉寧低眸，輕聲應答，沒想到竟喚自己一聲‘娘’，只是.....她真的配嗎？
白婉寧眼神稍微復雜，知道他的記憶莫名恢復一點，但此刻半睡半醒的狀態，顯然更像是一種潛意識的反應。
片刻后，她轉而讓凡云墨摟著自己的頸部，腦袋趴在肩膀上繼續昏昏欲睡，僅用一只手拖住他，同時輕撫著嬌弱的后背，溫柔撫慰深處靈魂。
“以后，叫師父。”
“師父？”
“嗯，永遠護你的師父。”
漸行漸遠，抱著他離去的身影模糊不清。
.......
帶回云凌宗，她便開始教凡云墨修煉，甚至到魔域掠奪仙藥，糾結是否讓他的記憶徹底蘇醒，而最后還是用了，但很可惜，凡云墨并不記得她。
只有在迷糊的階段，才會喚“娘”。
同時，白婉寧發現自家徒兒每一個修煉階段都十分輕松，輕而易舉就能突破。
白婉寧知曉自己的精血能夠提高根骨資質，但她很清楚，僅能提高一點罷了，最重要的是凡云墨的桃花運和氣運也是十分深厚。
桃花運是她的精血造成，無力回天，至于氣運.......想到替她擋劫的上一世，白婉寧沉默了。
于是，帶著凡云墨嘗試找到天命之人，試圖驗證心里的想法，而找到顏雪黎后發現，哪怕突破天泉境，引來雷劫，氣運也是站在凡云墨這邊。
修煉塔上空，雷劫僅出現半刻，就消失殆盡！
白婉寧看在眼里，察覺不妙，卻沒告訴任何人，哪怕是鳳紫翎都沒有告知。
她想到顏雪黎在桃源峰上，刻意記下徒兒每日的行走路線，總會有意無意的制造巧合，顯然別有用心。
更別說顏雪黎為了等自家徒兒，哪怕凡胎肉體，也寧愿站在桃花樹下苦苦等待，直至生病，已然說明一切。
“實在不行，只能如此，唯有氣運能替氣運。”
說實話，她是真的不喜顏雪黎。
因為白婉寧察覺到顏雪黎內心深處，有一頭蟄伏許久的野獸在等待時機，想要將徒兒一口吞吃入腹。
結果白婉寧怎么也沒想到，顏雪黎這頭野獸還沒張口，傻乎乎的徒兒就自投羅網.........
......
凡云墨用地道卷軸看完一切，見到自家師父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禁感嘆一句：“師父真是從始至終為我著想.......”
至于自家娘子，從前就對我圖謀不軌，所以當年一吻，師父說的沒錯，他還真是自投羅網。
弄清一切，就在他還在沉溺于地道卷軸中時，四周景象變得朦朧虛幻，仿佛在時間的長河中，歲月正在快速流逝。
晃眼間，這里是位于兩界的深淵處。
顏雪黎的修為雖不比白婉寧深厚，但在氣質上給予別人的感覺，就仿佛是這天地之間唯一的帝王。
白婉寧縹緲如仙，手中仙劍正是熟悉的莫離劍，而她想要找到顏雪黎，則是利用妖界印記和人皇印記，參悟大道！
顏雪黎對此并沒有著急，她能堅持找夫君，重新開始無數個人生，那么再多等幾年，又算什么？
兩女短暫達成共識，在峭壁上開辟兩座洞府靜心修煉。
妖界印記蘊含空間與混沌法則。
人皇印記則是輪回與時間法則，哪怕參悟一絲，皆有極大妙處。
冥府一日，人間十年。
這一日，顏雪黎從靜修中睜開雙眸，眼底射出一絲精光，身軀站起，手掌虛空隨意一劃，面前虛空頓時出現一道蛛絲裂縫。
虛空破碎，半仙之境。
“夫君就在這深淵之下.......”
她眼中流露著堅決的目光。
如今參悟一絲大道的顏雪黎，已經發現深淵那道裂縫的不凡。
難怪仙師要找自己，敢情深淵下的那道裂縫，蘊含無數大道法則，正在嘗試自我愈合，單憑殘仙的實力，果然無法做到。
沒過多久，白婉寧從一旁的洞府走出，縹緲的身姿似乎重疊著另一道虛影，一舉一動之間都有著無窮的韻味。
顏雪黎不知她境界如此，只覺得浩瀚無垠。
白婉寧垂眸看向幽淵，眼中沒泛起一絲波瀾。
她抬手間，莫離劍剎那出鞘落在手中，容貌秀美絕俗，淡漠地偏頭道：“如果怕，你可以不去。”
哪怕她是輕輕一瞥，都能引動至尊法則。
顏雪黎手持弒魂槍，紅衣玉顏，長袍鼓風，渾身帶著凜冽的霸氣，不弱于她的縹緲若仙：“我從不怕！”
她一步步靠近深淵，每一步都踏出鏗鏘的節奏，仿佛踩著戰鼓，嗜血殘忍的氣質，蘊藏著毀滅性力量，絕然縱身一躍。
白婉寧沒多言，跟隨其后。
整個深淵似乎在顫抖起來。
無盡的黑暗里，一紅一白的兩抹身影向最深處隕落而去，化成兩顆耀眼的流星，劃破黑暗，帶來希望的曙光。
深淵下的裂縫，是混亂的，無邊無際的法則在翻滾，肆虐！
.......
此時府邸的凡云墨，猛然退出地道卷軸。
十年后的時間，不正是一日后的冥府？
凡云墨從府邸走出，望向冥府天際那道忘川裂縫，心里的擔憂更甚，頓然想起閻羅王告誡過他的話。
那里充斥著無數法則，一旦出現意外，便陷入萬劫不復境地！
沒多想，他趕忙出到酆都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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