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線雙方都沒有想到，秦校長會突然發表意見，而且措辭極具針對性。
從一年前開始秦校長就擺出了養老的架勢，開會時瞇著眼睛打瞌睡，就算程校長和齊校長征求意見，老太太也會含糊其辭“我沒什么意見，你們看著辦”……而今天，老太太不僅有意見，意見還很大。
齊修遠暗呼不妙，眼前這個形勢，他沒辦法順水推舟把周易掃地出門。如果強行帶節奏，只會適得其反，不僅當場跟周易撕破臉，還會得罪這位后臺極硬的秦老太婆。可是不做點什么，又沒辦法給唐月一個交代。
思來想去，齊校長試探性地問道：“秦校長，您認為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理？”
“處理？為什么要處理？”
秦校長一睜開眼就仿佛換了一個人，雙眼精光閃爍，氣場很足：“媒體咬住不放的關鍵，無非是林逸和孫子亮的問題。目前還沒有證據證明周易誤導了這兩個志愿者，我們應該做的是調查取證，有足夠的證據再來下結論。程校長，齊校長，你們都是東大的管理者，全校師生都指望著你們，什么時候輪到媒體來替你們拿主意？”
程君岳和齊修遠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痛，在外界的壓力下，他們確實動搖了，做了違心的事情。
兩人同時意識到，今天他們安排不了周易，否則必定激發出老太太最后的倔強，事情將鬧得不可收拾。
程君岳說道：“鑒定天賦專精這種事情，很難調查取證，沒人說得清周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畢竟孫子亮昏迷在礦坑里是不爭的事實，林逸也差一點自宮，讓林爵士絕了后……如果我們現在才后知后覺展開調查，先不說媒體怎么看，恐怕很難給教育部和學生家長一個交代。”
秦校長說道：“周易確實造成了負面影響，冷主任剛才提出的處理方案很合理，給他一個警告處分，下不為例。”
一場鬧劇，到此結束。
程君岳和齊修遠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看到老太太領著周易一起出去，他們忍不住琢磨新一輪的派系斗爭。
在程君岳看來，周易反水了，換了一條粗大腿，從齊修遠的派系跳到了秦校長的陣營。
在齊修遠眼里，秦校長趁機挖墻腳，挖走了一個可能成為名師的潛力股。這讓他痛并快樂著，痛的是沒辦法對唐月交差。快樂的是周易這種不惹事不快樂司機，一定會給老太太帶去很大的麻煩。
“周易，去我辦公室坐坐。”
出了會議室，老太太領著周易去了她的辦公室。
隨性的還有滅絕師太，讓周易壓力很大。
到了辦公室門口，冷妍并沒有進去，周易暗自松了一口氣。
落座之后，秦校長用一種審視的目標看著周易：“年輕人，我看得出來，你對于被開除這種事情，并不放在心上，能告訴我原因嗎？”
“我留在學校里，主要為了讓我爸開心。東大那張文憑，對我來說可有可無。”周易對這位老太太心存敬意，瞎說了大實話，他不認為一刀999的男人需要大學畢業證。
秦校長問道：“那我就更費解了，被東大開除的人，名聲不好聽，基本上找不到工作，全部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還有一些因為成績不好而退學的學生，離開東大也很難立足。如果你被開除，將被全世界孤立，你為什么一點都不擔心？”
“擔 bsp;“擔心有用嗎？”周易把問題反彈回去，他的真實想法很簡單，要是被全世界孤立，應該能收集到幾十億負能量。
“小伙子，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你和他一樣玩世不恭，動不動就和全世界為敵。”
秦校長又打量了周易片刻，接著說道：“你現在肯定在想，我今天把你保下來，不過是為了利用你。畢竟你有失傳多年的摸骨天賦，好鋼用在刀刃上，能幫我很大的忙。”
周易有點驚訝了：“秦校長，您會讀心術嗎？”
“讀心術我不會，一個人活到七十多歲，該經歷的也都經歷過了，也就是你們年輕人說的活久見，大概能猜到你心頭的顧慮。”老太太有坦誠相待的意思，笑呵呵道：“再過一個星期我就退休了，我這種一條腿進了棺材的老骨頭，還有招攬你的必要嗎？”
周易說道：“我不太理解你們這些高層人士的套路，也不想去了解。今天秦校長您說的那番話讓我很受觸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總之我欠你一個人情。”
“高層人士的套路？呵呵，齊修遠那個小王八蛋，看來給你留下了陰影，你是不是覺得所有校領導都這么虛偽做作？”
老太太笑了起來，笑容有些苦澀：“其實你有這種想法也沒錯，年紀大了愛嘮叨，你別嫌我老太婆啰嗦，給你說一個故事。四十年前，我剛剛升到教務主任，當時研究院有個項目，開發新版基因藥劑，用于提升學生的戰力。那款藥劑是一個才華橫溢的研究生發明的，在動物身上實驗很成功，后來在人類戰士身上實驗，出了問題，有幾個學生走火入魔，輿論一片嘩然，說我們東大研究院草菅人命。”
“其實那個學生實驗之前就說了成功率很低，存在著風險，但是那些只想用他的研究成果去拿獎的負責人根本沒考慮后果。當時學校幾位領導都不想站出來承擔責任，最后那個學生背了鍋，校方將他開除學籍。沒過幾天，那個孩子跳樓自殺了。”
“后來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當時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事情也許不會鬧到這種程度，可我當時只想保住自己的飯碗，最終什么都沒說。”
說到這里，秦校長臉上的皺紋都帶著自責之色：“今天我把你保下來，不是為了幫你，是幫我自己。退休之前，我想說句公道話，彌補困在我心頭四十年的遺憾，你不必覺得欠了我人情。”
周易聽得感觸頗深，他心中也有遺憾，那個遺憾至今未能彌補。
秦校長又說道：“我還想說一件事，今天冷主任突然站出來保你，在我意料之外，我沒想到她反應那么大。這段時間，她經常跟我提到你，我本來以為那是老師對學生的欣賞，現在看來，事情沒那么簡單。”
周易菊花一緊：“秦校長，別誤會，我和冷主任是清白的。”
“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我不想過問。我只說一個事實，妍妍很關心你。”
秦校長說道：“妍妍在孤兒院長大的，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養成了冷漠的性格，其實她內心沒有那么冷酷無情。當年她以市級高考狀元的身份考上東大，拿到了全額獎學金，一心撲在學業上，從來沒談過戀愛，是我見過的最勤奮的學生。原本我以為她畢業之后有時間談對象了，哪知道她一直單身了這么多年，沒有哪個男人能夠走進她心里。”
頓了頓，老太太又說道：“我從來沒見過妍妍對異性這么上心，你們的年齡差距有點大，不過這也算不上什么大問題。周易，答應我一件事，這不是命令，算是我這個老太婆最后的請求，幫我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