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思對蘇憶青一向有些戒備，此時縱然他心里有事，也依舊狀似隨意地問道：“是啊，挺有緣的。”
“只是不知道昨夜蘇相去哪里了？竟錯過了回城的時間？”
蘇憶青笑吟吟地道：“我馬上就要回南昭，昨天突然想起曾經和寶寧寺的方丈大師有約，要手談一局。”
“沒想到戰況膠著，忘了時間，醒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入夜，城門都關了。”
“昨夜便在城門口這邊等了大半夜，我原本想請值守的士兵們通融一下，把我先放進城，他們卻不同意。”
他說完豎起大拇指道：“大晉守城門的士兵都如此認真負責，我很是佩服。”
“這一次我來大晉感觸良多，大晉當真是人杰地靈。”
“好在我這一次來大晉不辱使命，和大晉簽了互市的條約，回去也能給國主一個交代了。”
他雖然昨夜是在馬車里睡的，但是整個人看起來依舊從容優雅，眉眼里滿是平和的笑意。
就他這樣子，完全看不出他昨夜命人擊殺蘇潛時的狠辣，反倒還有幾分是禪意，仿佛真的是從廟里回來的。
容九思看著他目光里添了幾分審視，在看見他身上沾了寶寧寺特有的紅葉后，收回了目光。
他淡聲道：“蘇相行事，有如羚羊掛角，讓人看不清真意。”
蘇憶青微笑：“那是王爺對我有誤會，其實我這人最好說話。”
容九思問他：“蘇相真的就這么回南昭？”
蘇憶青不答反問：“定王這是要請我去定王府做客嗎？”
“若有定王相邀，我晚幾日再回南昭也沒有關系。”
容九思定定地看著他，他溫和地回視，眼里似乎還有幾分期待。
容九思看到他這記眼神輕輕扯了一下嘴角：“今日本王還有事，就不陪蘇相了。”
“日后若有空，本王再去南昭拜見蘇相。”
蘇憶青滿臉遺憾地道：“定王這是對我有偏見，我是真的對定王非常欽佩。”
容九思沒心情跟他在這里閑扯，說了一句客套話，便直接往里走去。
蘇憶青在他轉過身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便淡了下來。
他極快地回了異人館，馬車已經準備妥當。
他看了侍衛一眼，侍衛輕點了一下頭。
蘇憶青便大步進了房間，沐清遠坐在屏風后。
他見沐清遠渾身是傷，和上次見面時安然無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問身邊的侍衛：“你們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讓他傷成這樣？”
侍衛還沒說話，沐清遠已經輕聲道：“我沒事，他們只是對我用了刑。”
最初元明帝沒對沐清遠用刑，是因為他想借那件事情，來告訴所有人，容九思想要強行保下沐清遠。
后面容九思和蘇潛關系走得近了之后，他就不再過問沐清遠的事。
等到容九思真的不管沐清遠，元明帝覺得這個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他的心里就有些慌了。
元明帝其實并不在意沐清遠的死活，他對付沐清遠最大的原因是容九思在乎沐清遠。
而當容九思不在乎沐清遠的時候，沐清遠就沒有其存在的價值。
只是元明帝為了沐清遠的事情弄出了那么多事，還死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學子，這事就這樣放下多少有些不甘心。
于是元明帝就開始對沐清遠用刑，想要逼得沐清遠認罪，指認科舉做弊的事情是容九思策劃的。
沐清遠原本就十分聰明，猜到這件事情的變化。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他只有撐住，才不會拖累容九思，所以他拒不認罪。
因為他拒不認罪，這事讓刑部的那些人都淡定不起來了，對他用了重刑。
昨夜青羽衛進地牢救他的時候，他正被人有用刑，被打得皮開肉綻。
蘇憶青的面色幽冷：“用刑？”
沐清遠點頭：“他們想讓我認罪，想讓我指認定王。”
蘇憶青看著他滿身的傷，眼圈泛紅。
少年的身材還十分單薄，他長年伏案讀書，身體不算健壯，之前在忠勇侯府受盡搓磨，身量至今沒長開，很是削瘦。
這樣的沐清遠在受到這樣的酷刑卻始終沒有屈服，是根讓人敬服的硬骨頭。
蘇憶青溫聲道：“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你，你受苦了。”
“京中動亂將起，我們現在就出發。”
沐清遠微斂了眸光：“我現在走了，是畏罪潛逃，恐怕會連累我姐姐和姐夫。”
蘇憶青知道他一直被關在刑部大牢里，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一時間心里有些悵然。
他長話短說：“你姐姐現在就在城外等我們，如果順利的話，她可能已經把孩子生出來了。”
“至于定王……”
蘇憶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容九思已經休了你姐姐，他已經不再是你姐夫了。”
沐清遠愣了一下：“這不可能！他怎么會……”
“你姐姐原本也不信。”蘇憶青輕嘆了口氣：“但是這話是容九思親口說的。”
“他……他將要迎娶蘇潛的小女兒。”
沐清遠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他說完就欲下床，只是他身上的傷原本就重，此時站都站不穩。
蘇憶青一把拉住他，他才處理好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流了出來。
蘇憶青看著他道：“我知道你是想要替云姝出頭。”
“只是出頭這事，有很多種做法，蠻力最不可取。”
沐清遠看向他，他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他這樣待你姐姐，國主不會放過他。”
“眼下你和云姝都不是再是忠勇侯府里無人撐腰的人了，你們的身后有整個南昭。”
沐清遠愣了一下，對于這個新的身份，他還不太適應。
他聽蘇憶青這樣說，心里反而有幾分茫然。
他心里一時又堵得慌，問道：“我姐姐現在怎么樣了？”
蘇憶青回答：“她沒事。”
侍衛在旁道：“相爺，我們昨夜進刑部救出公子，當時是將行刑之人全部殺了。”
“眼下已經到了換防的時候，他們很快就地發現異常，我們得盡快出城。”
蘇憶青點頭：“我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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