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含糊不清,混雜著獸吼低吟的呼喚,宛如鑰匙般推開了一道只有葉云初所能看見的大門。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一張張過往記憶宛如相片般穿行于眼前。
她看見了。
陰影下的人苦惱于自己不堪的身軀,理智的靈魂時刻提醒著她不可屈居于黑暗,只因光明中也有所需堅守之物。
但年復一年的等待空耗,消磨著她為數不多的理智。
獸性的欲望漸漸壓制住了理智的掙扎。
“……殿下……”
葉云初長舒一口氣,目光復雜地看向那需要自己竭力仰頭才可以勉強看清楚面龐的人。
她不知道。
她一直保留著少許理智。
她也不知道。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把自己找回來。
花影零落,葉云初抬起手。
迎著葉云初的視線,白葉猩紅獸瞳中閃過一抹掙扎及茫然。
她抱住腦袋,仰天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剛才白獅團子兩小只奮力抓撓都未攻破的墻壁,居然在她的嘶吼下隱隱顫抖。
“云寶,白葉她這是怎么了?怎么現在非但沒好還似乎更加暴躁了?”
阮芷蘭眼帶擔憂,她握住葉云初的手臂想要將她往后邊帶帶。
畢竟她本來便不擅戰斗,如果真的打起來了,她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把這兩只一個比一個不要命的人完好無損的帶出去。
葉云初擺手拒絕了阮芷蘭的動作。
“她剛才對我使用了同化。”
喃喃般,仿佛是閑聊般,卻引得阮芷蘭變了臉色。
她焦急地攬住葉云初的肩膀,急切道:“同化?她對你用了同化?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到不舒服,有沒有那里難受。”
同化,白葉的成名之技,用自身意識渲染他人意識,調動他人情緒,以達到控制洗腦同化的效果。
憑借這一招,白葉不知道攪碎混亂了多少人的意識世界。
猶如陷入了某段思緒中般,葉云初并沒有對阮芷蘭的反應做出回應,她只是安靜地揚起頭。
看著白葉漸漸由掙扎痛苦,恢復成平靜。
淡金色的枝條攀上她的軀殼,帶著淡金色花邊的小花層層疊疊簇擁成花團,落在她的發絲間、甲殼處……
紛紛揚揚,似雪一般掃走了那紅色的落梅。
等到一切歸于安靜,葉云初淡淡地看向司琛。
早在危機解除后,他便被團子按在懷中,欲言又止地看向這邊,看見葉云初終于看向自己,他眼睛一亮,強撐著想要坐起來說些什么,卻看見葉云初又淡淡移開了視線。
藍黑異瞳濕漉漉,像貓崽一樣,一惹禍便用最無辜的眼神看向自己,但卻總是不改,屢次再犯。
葉云初現在還不想跟他說話。
她別開視線,招手示意阮芷蘭過來,湊在她的耳邊低聲叮囑道。
她不理我,她只理阮芷蘭。
司琛有些委屈地攤開手掌看了看那上面已經干涸的血。
遲鈍的痛覺神經開始在這一刻蘇醒,針扎般的痛感一刻不停地侵擾著他的五臟六腑,他痛苦地靠在團子柔軟的腹部,胸腔微微起伏,眼角發酸。
自己是做錯了,但自己都受了那么嚴重的傷,她怎么不過來看看自己。
將自己所能想到的情況都細細考慮過后,葉云初撐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只覺腦仁抽抽的疼,但她還有事情沒有解決掉。
強撐起一口氣,葉云初脫下防護服放在了一旁地上,與阮芷蘭一前一后擦肩而過,她直直走向大開的門。
門外聽到響動的蜂群齊刷刷地抬頭看向這里。
雄健的體魄,半米多長的鐮足,尾部的尾針冒著寒光,森森利爪也毫不遜色。
它們是這片土地最為精良的部隊,它們是這片土地當之無愧的霸主。
而在這一刻,眼前所有將會成為葉云初手中最為鋒利的利刃。
揭開面罩,凌亂長發飛揚,頭上的薄汗讓她現在看上去有些許狼狽,但那雙金色獸瞳卻從未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明亮。
金色花紋爬上她的臉頰兩側,順著指尖,縷縷細絲抽根發芽般穿梭于蜂群中。
喝下藥劑,司琛撐著阮芷蘭步步上前,直至走到門口,他瞳孔猛然緊縮。
于幼時記憶中的那棵瑩光大樹在這一刻不僅僅局限于意識識海。
它在他的面前,在阮芷蘭他們的面前,在無數蜂群的面前——
肆意舒展著身軀。
高聳的蜂巢遮蔽不了它,它不懼任何人的窺伺,無聲而又堅定。
葉云初抬起手。
枝干揚起。
不重不輕,她眼眸流轉,視線直直落在了蜂群右側那仍站立,遙遙看向這邊的蜂王。
你們所信仰的,所堅持的,皆在此刻如愿。
所以,不跪拜于我嗎?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葉云初從來沒有那一刻覺得自己的心靈如此平靜過,世間所有在她的眼下,一瞬間皆失去了原貌,她直直看向了它們的靈魂。
熾熱的紅色,狂熱的信仰及忠誠,永不熄滅的欲望及如羔羊般的迷茫。
葉云初垂下手。
枝干落下,花瓣飛旋。
于這一刻,萬萬千千的靈魂中,葉云初烙下了獨屬于自己的印記。
翅翼不再撲閃,蜂群紛紛跪拜于地。
蜂王垂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赤紅色的絲線漸漸褪散,白色帶著金邊的細小花朵或深或淺烙印在她們的甲殼之上。
金色獸瞳漸漸散去,葉云初扭頭,視線略過阮芷蘭,略過司琛,略過剛剛闖入進來的狼群,直至落在了那正不知何時一眨不眨盯向自己的人。
赤紅色的甲殼褪去,如小山般高大的身軀重新縮小成正常模樣。
烏黑的發,嬌俏的眉眼,及那穿在身上有些略大的防護服,她眉眼含笑,極為開心,但不聽話的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奪眶而出。
整個人嬌氣又水靈,看上去比自己還小,絲毫不像是已經三十多歲的大人呀。
但剛清醒過來便這樣哭,可是會哭壞的。
心中沉沉嘆了一口氣,葉云初抬手示意她摸向防護服的內口袋。
白葉順著她的動作,伸手摸去。
不過剛剛觸碰到,白葉的淚珠滾落的更兇了。
怎么回事?
芷蘭姐姐不是說過她最喜歡的是巧克力嗎?
還是一家已經停產許久的巧克力,葉云初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廠長,重新制作了這些巧克力。
但為什么她看上去好像更難過了?
果然啊,“是我來的太慢了嗎?”
葉云初一屁股坐到地上,聲音又遲又緩,帶著氣音,歪頭看向她,“是我來的太慢了,你才這樣難過嗎?”
“……不,我只是很久沒有吃過這家的巧克力了,沒想到還開著啊?”
白葉眼角噙淚,握著手中咬了一半的巧克力喃喃道。
“工廠很早之前就倒閉了。”葉云初誠實開口,留意到白葉肩膀那一瞬間的輕顫,補充道,“但之前的老板還在,我來的時候聽說他們又準備重新開工,說再過段時間,那些喜歡他家巧克力的孩子應該都要回家了。”
“……回家嗎?”白葉恍惚般扣緊手中的巧克力,有些不知所措。
握住白葉的手,葉云初看向她的眼眸,篤定道:“嗯,回家,這次所有人都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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