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禎更是震驚，他丟下弓箭，疾步跑過去。
她可以說話了？
她居然可以說話了？
她一生下來就不會說話，是天生的啞巴，可是她剛才叫無憂了啊！
他為她尋遍了名醫，都說治不了她的啞疾。
現在……她能說話了！
左梧桐顫抖著手指，想要去觸碰那一灘血肉和骨頭。
她看到那些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衣料，她心痛欲裂。
“無憂……無憂……娘來了。”
“娘來帶你回家了！”
“無憂，我的無憂啊！”
不管她如何哭喊，那一灘血肉都不會回答她。
她看到尸體旁邊的一只香囊，那尸體已經不能稱之為尸體了，只是碎肉碎骨……
她忍受著那股凌遲的疼，爬過去，把香囊緊緊地攥在手里。
香囊是她親手繡的，上面繡的是無憂草，寓意女兒可以一輩子無憂……
她攥緊了染血的香囊，手指尖好似被那些血灼燒出了一個大洞。
她的世界仿佛都崩塌了，毀滅了，一切都變成了眼前這一灘碎尸……
她哭著道：“無憂，娘帶你回家……”
“娘不會讓你一個人死在這里，娘要帶你回家。”
她脫掉了她的衣衫，忍著要昏厥的恍惚感，親手把那些碎肉和骨頭一塊一塊的包起來。
每一次的觸碰，對于她來說都是誅心之痛！
可她要忍著，她必要受著。
她覺得她真的要死了，她全身都好疼……好疼，肚子里像是有刀在絞一樣。
她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她死了誰來帶她的女兒回家？
燕禎帶著人來到她面前。
左梧桐突然驚恐起來，她抱緊了懷里的東西，厲聲大吼：“燕禎，你不要過來……”
她怕他又要折磨她，又要把她的無憂丟在這里。
不可以的。
怎么可以呢？
她的無憂不能一個人在這里的。
她會害怕的。
“阿左……”燕禎忽然有些害怕這樣的她，她眼中仿佛沒了光，只剩下了入骨的蒼涼和哀傷。
她眼里，再沒有了他。
他還要過來，她卻抱著無憂的東西，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漫天風雪里，她第一次和他對視。
遙遠的時光里，他們開始漫長的對望。
左梧桐詭異的笑了笑，血和淚從燒傷的臉上一起碾下。
“燕禎，放我走吧。”
“我要帶我的孩子回家。”
燕禎暴怒，“你竟然還要去找那個野男人！我不許，我不許！你給我回來！”
他暴跳如雷的樣子，讓左梧桐真的沒辦法把他和以前那個溫潤如玉的燕禎想成一個人。
左梧桐著單薄的中衣，懷里是無憂染血的尸骨。
她的身影脆弱得如同一株即將枯萎的花，她迎風大笑，一臉的血淚。
“是啊，我要去找那個野男人了。”
“燕禎，我不愛你了。我要去找我的夫君了，他一定還在等著我，我要帶無憂回家，帶無憂去找她的爹爹了。”
她毫不猶豫的承認了！
她竟然承認了！
燕禎心里既然妒忌又劇痛，她叫那個野男人做夫君？她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
他身體里涌出一股即將失去她的巨大恐慌，下意識的上前一步。
“我不許你走，你給我站住！”
她就像是沒聽到他說話，艱難地彎下腰，決然的拔出狼尸里的利箭！
鮮血，飛濺到她的衣服上，化成了一點模糊的紅。
“阿左，你要干什么！放下，你給我放下！否則……”
他突然說不出話了，否則什么呢？如今她能夠失去的，都被他奪走了，他威脅不到她了。
左梧桐仰頭大笑，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她眉眼間，她的笑聲悲涼入骨。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懷里的碎骨仿佛還有余溫，燙破了她的血肉。
她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女兒死了，她又死了一個孩子，她也活不長了。
她不想活了。
沉默的時光里，她睜開眼，視線穿過這一場風雪，落到了燕禎的身上。
她哽咽著開口。
“你說你會讓我們的女兒成為幸福的小公主，你要給她招天下最好的男子做駙馬，可是你挖她的骨，讓她死無全尸。”
“燕禎，你殺了我們的女兒！”
“我恨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最后。
她一把攥緊了利箭，用鋒銳的箭頭狠狠地，狠狠地刺入了她的身體里！
噗嗤一聲。
血肉被穿透，鮮血肆意飛濺。
她再也支撐不下去，在恍惚間看到燕禎瞬間變色的臉。
她的身體慢慢地倒下去，濺起一地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