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女子跟前,一手負于身后,一手將斗篷溫柔遞上:

  “踏月神督,若不嫌棄,先將就這斗篷掩掩。”

  云驚凰看到他,臉色卻倏地冷了下來。

  那日一戰,帝長淵可謂是大捷。

  為了保住他自身,洗刷他與云京歌之間的勾結,他不惜構陷明妃全家!

  云驚凰淡漠道:“不必,男女授受不親。”

  她轉身就要走,但帝長淵卻上前一步,那清俊高大的身型攔住她的去路。

  小太監見惹了事,早已溜走。

  四下也無人。

  帝長淵直視女子那雙冷漠的眼睛:

  “踏月姑娘,長淵只是好意,為何你總是拒絕?

  如今九哥也已入獄……”

  他是想提醒她,她看中的帝臺隱入獄了,那個有周家背景的帝臺隱,終究比不得他!

  帝臺隱在他跟前,不過是手下敗將!

  但他表面一如既往清貴沉儒:

  “長淵是想說,上次所言之事,依舊算數。”

  上次在望京樓中,他對她說:

  “不論何時,我心如舊。”

  云驚凰簡直想吐,礙于人家是皇子,她又不能太過分。

  只能直視他,強調:

  “上次我的回答,也依舊算數!”

  揚出話后,她撞開攔路的帝長淵,徑直離開。

  帝長淵只感覺被狠狠一撞,身子側了過去。

  女人就那么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

  冷傲的身軀淡漠至極,冰冷、無情。

  “殿下……”

  林雋立即上前扶帝長淵,眼中盡是惱怒。

  從未見殿下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

  那女人還絲毫不知趣!

  他冷聲道:“屬下去……”

  “不必。”

  帝長淵又恢復筆直而立的清貴姿態,目光投向女子那消失的方向。

  “看看神督府缺些什么物事,尋些送去。”

  林雋眉心一皺。

  殿下這是還要善待踏月?

  帝長淵看他一眼,提醒:

  “記住,不論行何事,需有耐心。”

  他對踏月,就有足夠的耐心!

  如今帝臺隱落敗,太子也不過是個草包。

  其他幾個皇子,有的體弱多病,有的胸無點墨,有的膽小怕事。

  以踏月的心性想要往上爬,終有一日,只能投奔于他!

  帝長淵又想起了帝臺隱。

  興許踏月是不見黃河不死心。

  他又吩咐:“好好照顧九哥與明妃!”

  話是這么說,可他眼底有殺意浮現……

  云驚凰離開后,也在思索帝臺隱與明妃、小公主之事。

  這兩日皇帝命人將周家全數翻了個底朝天。

  但周家到底是周家,周家家主也是有能力者,更何況他們也真的沒有造反。

  無論朝廷如何搜查,硬是沒在周家搜出任何罪證。

  周家倒是明哲保身了,可那些書信讓明妃與帝臺隱身陷囫圇。

  聽說后日、他們一家三人就要于斷頭臺斬首示眾!

  周家人急得團團轉,卻想不出一策救他們。

  尤其是他們現在的處境,更是不便出手。

  云驚凰邊走邊斂了斂眸。

  想必在詔獄之中,帝臺隱他們應當吃盡了苦頭。

  許多事,也該是時候了!

  她得去籌備籌備。

  偏偏剛出宮門……

  “踏月姑娘,踏月姑娘……”

  熱情恣意的聲音傳來。

  云驚凰回頭看去,就見是傅云燃快步追出。

  他疑惑問:“踏月姑娘,你剛才去了何處,我找了你好久。”

  “隨意逛了逛。”

  云驚凰轉移話題問:“找我有事?”

  “當然,那日多謝你幫忙。”

  若不是踏月告訴老爺子林中作場之事、若不是她去傳信讓艾易老人接管,恐怕三哥的商業勢必會動蕩一番。

  就連若不是她幫忙,地下軍工廠也定然一團亂麻。

  傅云燃說:“想要什么盡可提,以后我傅云燃也有求必應!”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

  云驚凰翻身上馬,并不打算過多理會。

  偏偏傅云燃騎馬與她并肩而行,寒暄幾句后,有些局促拘謹地說:

  “踏月姑娘,我……其實還有一件事,想向你請教……”

  云驚凰放慢馬速看向他:“何事?”

  傅云燃想了一番,還是道:

  “就是……你應當也知曉了我親妹妹一事。

  以前我做了太多傷害她的事,現在她都不愿理會。

  你也是女子,你說這種情況下,我該做些什么,怎么才能彌補她,讓她消氣,讓她能愿意接近我這個哥哥……”

  傅云燃不認識其她女子,只有踏月這么一個朋友。

  雖然現在他們在暗中裝扮著贏宮,企圖給妹妹一個盛大驚喜。

  但他總有直覺,凰兒未必會原諒他們……

  云驚凰瞇了瞇眸,這問題找到她……

  她將馬速降得更慢,類同于散步般,側頭看向傅云燃道:

  “我倒是認為,傅總監令什么也不該去做,更不可想著如何彌補、求原諒。”

  “嗯?”傅云燃眉頭頓時一皺。

  云驚凰說:“一來,她肯幫你們傅家人,說明并不恨你們,所以無需你們去做什么,讓其消氣。

  二來,那些淵源我近日也聽說了不少。

  不論是傅家、還是丞相府,于她而言肯定是一個沼澤,是困擾。

  她好不容易掙脫,擁有新的境況,是嶄新的開始。

  你們越是去纏著她,越是將她往沼澤里拖。”

  “更何況……”

  她看了四周,確定無人后,又低聲道:

  “想必傅總監令也不是愚蠢之人,應當知曉那位對傅家、對贏宮,乃至對她,皆心有懷疑。

  你們越與她接觸,越會讓皇帝擔憂你們之間勾結太深。

  到時加重局勢,若是一戰,傅家可有把握全力取勝?”

  傅云燃被問得一怔,已停下馬匹。

  全力取勝?

  就他那些武器倒是囤積了不少,但也還沒找到能用之人。

  帝高祁把持朝政多年,又有兵部尚書等人的鼎立相護,恐怕……

  云驚凰說:“若是失敗,你們倒是不怕拋頭顱灑熱血,但她是個女子,肯定會怕。

  到時候還會被你們害得一同慘死。”

  “你說,你們接近她,能給她帶去什么?”

  傅云燃徹底被問住。

  本以為他們接近她,彌補她,能讓她日子好過一些。

  但聽踏月這么說……反倒是會害了妹妹?

  云驚凰又道:“我以女子的身份,完全可以理解云小姐的決定。

  她越看到你們,越會想起痛苦的過去,還會擔心朝廷動蕩、戰事提前到來,忐忑不安。

  甚至她一邊因兒時的記憶想要與你們劃清界限,一邊還要懷疑她自己是否冷血無情。

  你們的接近、彌補,不會讓她好過,只會讓她深陷困擾之中。”

  “如今你們能做的,就是不過多接觸、不吵鬧她、給她想要的安寧與清凈,這便是對她最好的補償!”

  云驚凰難得長篇大論說了一大堆話,才告辭離開。

  而傅云燃的馬匹停在原地,看著踏月離開,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他耳邊全是踏月的那些話:

  “你們越是去纏著她,越是將她往沼澤里拖。”

  “你們的接近、彌補,不會讓她好過,只會讓她深陷困擾之中。”

  “不過多接觸、不吵鬧她、給她想要的安寧與清凈,這便是對她最好的補償!”

  ……

  這些是真的么……真的是這樣么……

  可是真的就不去彌補妹妹,不去追回妹妹?

  怎么感覺……

  他腦子簡直變得一團亂麻,困擾極了……

  而遠處。

  馮凌兒之前回家后,總算好好休息一番,今日特地整理儀容想來找傅云燃。

  哪兒想,來時就看到傅云燃與踏月策馬同行,相談甚歡。

  那兩抹身影在午后的陽光下,顯得是那么般配,耀眼。

  隨行丫鬟問:“小姐,還過去么……”

  馮凌兒咬了咬唇,“不去了。”

  踏月神督研究出那么神奇之物,短短時辰已傳遍朝堂,傳遍京城。

  傅云燃本就是武器狂,喜歡踏月那樣的奇女子,再正常好不過。

  而她……第一次感覺自己很沒用……

  離他好遠好遠……

  馮凌兒放下車簾,“回府,給我找些書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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