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自己死后的故事,殷十娘久久不能釋懷。
她愣在原地,像是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秧越王朝即使已經過去了千年,但慶崇那張劍眉星目的臉,在殷十娘腦海中依然沒有褪色半分。
殷十娘心中有恨,滔天的恨。
但這恨,也只是因為太過愛。
愛到入骨,愛到歷經了千年的磨難,都沒有忘記那雙含笑的眸子。
“所以,說到底是我恨錯了。”
“那日絕情的人,根本就不是王。”
“他從未負我,亦是從未不信我。”
殷十娘的語氣受傷,沒想到自己這千年,竟成了一場笑話。
歸根結底……
慶崇沒有不信任自己,倒是自己,因為崔朝若的詭計,而不信任慶崇。
更是恨極了他,恨透了他。
“姐姐是死在崔朝若的手里,那可憐的孩子也是死在崔朝若的手里。”
“姐姐是恨錯了,恨到折磨了自己千年……”
殷姬心疼的拉著殷十娘的手,長嘆一聲似是在感嘆上蒼不公。
上蒼若生一雙明目,又何苦讓有情人分離。
“王征戰葛曳部落時,不僅俘虜了敵軍,更是繳獲了一味斷腸奪命散。”
“那斷腸奪命散會讓人意識模糊,不管誰人所問,服毒之人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后在三個時辰之內,他便會慢慢恢復清醒,忍受著那持續六個時辰的斷腸之痛,才會七竅流血而死。”
“崔朝若拒不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王便喂那界方服下斷腸奪命散。”
“界方把這些年,崔朝若安排他在暗地里做的惡事,都說了個清清楚楚。”
“包括姐姐是怎么死,喚云殿又是怎么起火……”
“甚至……甚至姐姐最后的絕望與痛苦……”
“界方都說了個清清楚楚……”
“王氣血攻心,一病病了一月,只要入睡便呼喊著姐姐的名字。”
“王也是那場病落下的病根,只要一入睡便會頻發夢魘,但他卻拒絕王醫的湯藥,說是服了湯藥,人是睡得好了,但卻看不到姐姐了……”
“王醫說,那是心疾,無藥可治。”
“即使王夜夜都被夢中的姐姐掐著脖子醒來,他都是面含微笑,仿若看到姐姐,就是一件極為高興的事情。”
聽到這,殷十娘心中咯噔一下……
她在棲云山醒來之前,未聚集的殘魂一直在王城,雖說殘魂沒有意識,但生前的恨意早就直指慶崇……
慶崇的身子骨,大概就是毀在自己的殘魂手中……
“王沒有廢了崔朝若,而是把其軟禁在霞光殿,但她只可穿粗布爛衣,日日食茶花糙餅。”
“戲殿那些做戲害人的戲子被腰斬,順連九族之人都被流放。”
說到這,殷姬嘆了聲氣,看向殷十娘的眼神中也有了歉意。
“也就是在那一年,殷姬跟了王,以最快的速度坐到次后寶座,盛寵于王城后宮。”
“一時之間,殷姬風頭無量……”
“但殷姬知道,王從不愛殷姬,只是因為姐姐的原因,所以才把殷姬留在身邊。”
“即使殷姬愛慕王,王也從未動心。”
“王只是想……殷姬生下含有姐姐血脈的孩子,然后……他要把整個秧越都給孩子……”
“只是……王想好了一切,卻未想過,自己會死得那么早。”
“早到還未把崔氏殘根拔除,早到還未等玄師找到姐姐的下落,問到姐姐的轉世……”
“殷姬自問有些小聰明,但朝堂之上殷姬卻未涉及,也從未給孩子鋪路。”
“王說過,要給殷氏無上榮耀,以慰姐姐在天之靈。”
“殷姬以為,一切等著王來便可。”
“卻未想到王撒手人寰,身邊忠臣也被崔氏逼退,就連殷姬的孩子都被搶走……”
“姐姐魂魄醒來時看到的墳冢,應該是王早早讓人堆砌的假墳,而阿爹阿娘與弟弟妹妹,早就被王的暗衛轉移到了安全的位置。”
“那假墳,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王深知崔氏手段,想著他們定不會放過殷家上下,所以早早打點好了棲云山。”
“王以為自己可以幫殷姬與小王子鋪好路,卻沒想到……已經沒時間了。”
“最后,王重復說著……敗了敗了……”
“落氣閉眼時卻是含著笑……”
“殷姬想,他是開心的,雖說秧越的事情未有安排妥帖,但他……可以去找姐姐了……”
得知真相后。
殷十娘原本平靜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
她瞪大雙眼,眼球仿佛要爆出一般。
沉默片刻后,她突然嚎啕大哭,悲傷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完全無法抑制。
殷十娘的雙眼變得猩紅,血淚流淌在她的臉頰上,凄艷而詭異。
“王……”
“十娘錯了。”
“十娘錯了千年啊!王!”
“你竟是從未負我……”
“愚鈍……是十娘愚鈍啊……”
殷十娘的嗓子已經哭得沙啞,發出的哭聲凄厲刺耳,讓人不寒而栗。
她的身體因悲痛過度而顫抖著,每一聲哭泣都像是一道深刻的傷口,撕裂著她的心。
殷十娘用力捂住自己的胸口,試圖阻止那無盡的痛苦蔓延至全身。
然而,這一切都無法掩蓋她心中的懊悔。
那猩紅的眼睛中,映射出過往的點點滴滴,那是她與慶崇共度的美好時光,而那些溫馨與甜蜜,早就讓她無法觸及。
“姐姐……姐姐莫要如此,若是王還在,定是不舍姐姐如此傷懷。”
殷姬一把抱住殷十娘,懸掛在心中千年的巨石終于放下。
她就知道她能等到姐姐,雖說時間久了點,日子難熬了點。
但至少……
姐姐總算是知道,王未曾負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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