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賢者與少女 > 第十二節:風雪之夜的登陸者(二)
    進入長屋之后要做的事情仍有很多,盡管風雪被隔絕在了厚實的原木墻壁以外,內里的溫度卻仍然算不得舒適。

    月之國風格的屋子和里加爾大陸截然不同,建造的材料當中木頭占據了絕對主體而非石質。內部結構簡單的長屋尺寸頗大,從入口已經重新鎖上的木門到另一端的墻壁大約有17、8米的長度,寬度也有長度的一半左右,空蕩蕩沒有任何家具看起來很是寬敞。

    小獨角獸夜里站著睡覺的地方是入口這片沒有什么花樣只是平整過的泥地,從這里再過3米左右的距離開始則是抬升離有半米左右的木板——這是多層結構制成的,由橫豎交錯的粗大圓木作為支撐,再在上面鋪上更小的圓木作為框架,最后則是蓋上了平整的木板。

    屋子的正中央是頗具月之國特色的大吊鍋,這口鍋尺寸巨大因而璐璐的族人撤離的時候也沒有帶走,眼下倒是給他們行了方便。

    大鐵鍋懸掛在房梁上垂下來的一根巨大的木頭柱子末端,這部分用了鐵制品加強,鋸齒狀的鐵條有可活動的桿子連接,用手去扳動就可以上下調節大鍋和火源的距離,掌控火候。

    大鍋下方的木地板開了一個巨大的四方形的洞,里頭砌磚墊起來并且還圍著石頭,這便是本地語言當中稱之為“火坑”的存在。因為常年使用,旁邊的木頭和石頭都已經被熏黑,并且累積了一層厚厚的木灰。

    “咔——”幾塊較小的木柴被丟了進去,而后他們又削了一些更小的木屑作為引燃物。寒冷的天氣燒一堆火都不甚容易,所幸一行人進來的時候火把仍舊沒有燒盡,有了熊熊燃燒的鯨魚油火把,很快地就成功升起了一團小小的篝火。

    “哇——”這種時候經驗的體現再度顯現出來,學者和傳教士們的團體全都不像樣地丟下了背包,脫下保暖手套還有鞋靴和斗篷就隨便丟在旁邊,然后湊到了火旁取暖。

    而更加習慣于勞動的亨利、米拉、咖萊瓦還有璐璐幾人則是在褪下了外側的保暖衣物和并且更換了鞋靴以后就繼續忙活著。

    囤積在長屋一側曬干的木頭基本上都是大塊的原木,原住民們在伐木之后使用鋸子分割成合適的形狀,再用大型斧頭劈成幾塊然后存放。由于體積太大,它們不能直接燃燒,得用小號一點的斧頭進一步分得更小才行。

    這份工作自然就被交給了亨利還有咖萊瓦兩人解決,長屋內并沒有任何工具,斧子這種有用的工具在搬遷時也被他們帶走了。

    但早有準備的一行人也帶上了它,賢者手里的克萊默爾總算可以不用兼職伐木,這也算是讓米拉長長地松了口氣。

    “咔!咔!”的聲音在僅僅正中央有一個小火堆的長屋內響個不停,而在木頭被劈開變小以后,洛安少女把一整堆木頭抱到了火坑旁,準備之后慢慢加進去讓火堆變得更大。

    烤了一會火身體開始暖起來的傳教士和學者們此刻總算也不好意思了起來,他們都是從地上爬了起來開始整理裝備將其中的被鋪與各種工具取出。而重新回到了門口的米拉則是又撿起了一塊小木頭,拿起小斧子先一下砍在了木頭之中,再用手把斧把與木塊握在一起,之后往泥地上一砸就使得它分開。

    這種做法是劈柴熟悉的人才會掌握的小技巧,分得這么小的木頭已經沒辦法靠自己立在地上,你得用手扶著。而這種天氣寒冷動作遲鈍的情況下,一不小心砍到自己的手也是常有的事情。

    這樣的做法更加保險而且效率也是同等的,甚至更加節省力氣。

    “嗦咧玖呔(那個給我)。”璐璐對著她伸出了手,這些簡單的對白米拉已經可以聽懂。她把手里的小木塊遞給了對方,而璐璐則是用懷里的短刀刨出了木花,然后放在了木制地板下面一處用灰漿和磚塊砌起來的四方形構造物之中,之后又堆疊了一些木塊,然后跑到了火坑那里拿了一塊燒著的木頭跑了回來。

    火焰燒起來照亮了下方東西的模樣以后看著璐璐做事的米拉立刻意識到了這個是什么——顯然與地面隔離起來的木板下方并不是完全露空的,他們在這下面用磚石砌了一些煙道,而當火焰在入口這里燒起來以后熱騰騰的煙就會從下面穿過把地板加熱。

    這些煙道是用灰漿還有磚石砌好密封的,里頭還放進去了石頭能夠更加長久地保溫。煙道的出口在房子的另一邊,所以不必擔心冬季過于封閉的室內會被嗆得無法呼吸。

    燒起來的火焰很快讓長屋的地板變得暖和了起來,在身強力壯的亨利和咖萊瓦兩人的勞作下屋子里屯著的木頭有三分之一都變成了燃燒的柴火。這最少夠他們兩天使用了,而且白天的話人活動起來也不需要燒火取暖,省去了下方加熱地板的部分整體可以節省許多。

    屋外積雪仍舊在下,忙完了這一切已經將近夜晚9點的時間,但雪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在繼續加大。

    這樣看來的話,他們有可能短時間內都只能待在璐璐一族的營地了。

    學者和傳教士們把自己的斗篷還有羊毛制成的被鋪都放在了火坑兩側靠近墻壁的地方,隨著燒火逐漸暖和起來的木地板使得他們凍僵的雙腳開始恢復,而米拉在詢問了璐璐以后叫上了麗莎重新裹上斗篷帶著容器跑到了外面去取水。

    她們并沒有走太遠,長屋一側有幾口蓋著巨大木蓋的大缸便是存放淡水的地方,地上的積雪盡管在危急情況也能燒化作為飲水,但可能含有小石子之類的雜質并且過于浪費燃料,所以在有水的情況下還是直接使用更好。

    “米拉,凍住了。”帝國中部出身的麗莎對寒冷表現得不甚擅長,面對表面結冰的水她向著我們的白發女孩求助,而洛安少女走了過來直接用手里舀水用的小鐵鍋砸了下去。

    “咔嚓——”她麻利地把結冰的表面弄破,之后兩人借著黯淡的月光提著滿滿的淡水回到了長屋之中。

    “咔噠——”卡榫插進了花崗巖門檻之中,長 之中,長屋的木門被重新關上。兩人在一來一回之間感受到了溫度的變化。內里已經暖和起來的地板上許多人都脫下了厚厚的保暖手套和外衣、斗篷還有圍巾,見到米拉和麗莎回來,璐璐伸手扳動了大鐵鍋上的齒輪“——鏘——鏘”幾聲就把巨大的鐵鍋降到了火堆之上,這個舉動一下子就讓室內變得暗了不少,因為火沒有能夠躥得那么高了。

    “唰——”鐵鍋降到了火堆之上開始受熱以后她們將淡水加入到了其中,而另一側也整理了一下背包把武器卸下來的賢者和咖萊瓦兩人則是拿著攜帶的干糧走了過來。

    “奶酪呢?”麗莎回過頭問了一下,她在打開麻布包以后沒有看到它。

    “璐璐吃不慣。”賢者言簡意賅地回答,以牛奶發酵制成的乳酪在里加爾世界十分流行,但新月洲居民出身的璐璐在東方之月號上面嘗過一次以后表示“像臭腳丫子”并且腸胃不適了好幾天。

    “”這個答案顯然令麗莎有些不滿,她皺起了眉頭,而一旁的米拉將這一點看在了眼里。

    學者幾乎都是不善與人交往的人,這一點我們之前已經提過。這是性格和職業使然,但造成他們這種印象的很多還與家境出身相關。

    在書籍與知識的流通被限制,書本乃至于紙筆都很貴的里加爾大陸,即便是帕德羅西帝國這種富有的國家,也只有家境中等偏上的家庭能負擔得起。

    有著這樣的出身條件限制,學者團體這種知識分子階級會給人留下“少爺小姐范兒”“不親近人”“養尊處優”的印象也就顯得是理所當然。

    盡管并沒有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那種程度,實際上能鼓起勇氣隨船來一場遠洋航行也已經證明這些人的心智是不錯的。但一些細節方面,還是多多少少會給人感覺到那種拉曼上流社會常見的自我中心。

    他們不擅長為他人著想,即便是團隊活動,如前面的一幕一般也更加缺少對于隊伍的貢獻。更多時候是出于一種以自己為重的行動模式,認為自己是中心只有別人來迎合自己而沒有自己放下身段的選擇。

    這種心態在帕德羅西帝國的上流社會當中是極為常見的,因為他們十分驕傲的緣故因此與他人產生矛盾與隔閡也是常有的事情。但麗莎明擺著表現出來的不滿被她的導師所注意到,那位身形修長的中年拉曼男性顯然是一個城府更高的存在,他及時開口,訓斥了麗莎:“成熟一點,入鄉隨俗。”

    導師這樣說著,使得學者小姐雖說悶悶不樂卻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而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么的璐璐則是在一旁專心地處理著大鍋,等到水逐漸開始升溫之后將食材加入其中。

    構成人員十分獨特的整支隊伍十幾個人全都圍在了火坑旁邊等待著遲來的晚飯,而在這個過程當中,米拉也一再將目光向著學者們打量,最后又投向了自己的老師——亨利毫不意外地對著她聳了聳肩。

    一周的時間。

    自璐璐將月之國目前的政治局勢告知弗朗西斯科船長過后,過去了一周的時間。

    在這期間東方之月號暢通無阻地行駛到了新月洲的北部,但也正是在這個地方,他們協商之下決定分開。

    原本賢者一行的計劃是直接隨著東方之月號在中部的海港登陸,然而由于傳教士們挖墻腳的事情,船上包括米拉曾經照顧過的那位她覺得有些慫的年青傳教士在內的一行宗教人員,徹底變成了過街老鼠。

    其他外國人倘若安分守己的話還是能正常生活,但作為罪魁禍首的傳教士顯然是不會被放過的。弗朗西斯科船長給了他們兩個選擇,一個是待在東方之月號的船艙當中,在他們交易貨物停留的期間躲在貨艙里生活,等待船舶返航。

    而另一個選擇,則是因為船長深知這些跨洋傳教的家伙到底對自己的信仰有多么堅定或者頑固而給出的。

    那就是由機緣巧合登船的璐璐帶領,由亨利等人護送,從夷人掌控,主流社會勢力不強的北方登陸,然后小心翼翼從陸路前去與月之國的白色教會人員們匯流。

    這一點先不提道路中的危險性,就算合流了他們這幾個人能對整體都是敵視他們的大環境做出什么改變也是天方夜譚。

    但這些頑固的家伙就是不肯放棄。

    換一個思路來講,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選擇踏上這條路。

    而至于麗莎所在的學者團為何會一并上路,按照團隊領導者——也即是麗莎導師的——那個高瘦男子解釋,是因為新月洲北方夷人這樣的少數民族本身的文化他們非常感興趣,所以在與璐璐遭遇之后要把握良機進行溝通與交流。

    但對這一點,不論是我們的洛安少女還是賢者先生都是不怎么買賬的。

    正如我們一直在說的那樣,里加爾世界各國的歷史基本上都與宗教分不開聯系。

    宗教史就是戰爭史,宗教史就是政治史。貴族乃至于皇族與教會之間的關系很難用一言兩語解釋清楚,盡管他們有些時候會有一些內部矛盾,但在對于異國他鄉這種問題上面,顯然還是將這些所有的拉曼人想成一個整體更加合適。

    而轉換了這種概念,你就會變得很難相信學者團的真意僅僅只是文化交流了。

    教會掀起的斗爭使得外國人和少數民族成為了被迫害的對象,而在這種情況下到了這片土地的他們碰巧遇到了璐璐這個少數民。臨時起意改變原先的隨船研究計劃,決定與夷人進行接觸的他們這一行。

    顯然是打算把同樣被主流社會排斥的少數民族拉到自己一方。

    “嘩啦——”大鍋中的水在燒了許久之后終于沸騰了,下方的火焰搖曳著。

    一如這小屋當中各式各樣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