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相州怪談 > 第84章 謊言
  【主戰派盡數遭到貶斥?】蘇南書猛地支起身子,詢問柳虎,【此言當真?】

  【錯不了。】柳虎信誓旦旦。

  蘇南書心里有些打鼓,眾所周知,朝堂上,除了孫老將軍極力主戰之外,文官之中,最堅定的主戰派正是她的父親,戶部尚書蘇邈。

  【那我家老爺豈不是也!?】果然,霜降聽了這話,第一個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柳虎看了看蘇南書,遲疑著不知如何開口。

  蘇南書記得用手狠敲床沿,【你盡管說!】

  【蘇大人——他——他聽聞陛下要將孫老將軍送去蠻夷,一怒之下,寫了洋洋灑灑數十頁的諫書,言辭狠辣,絲毫不留情面,宮里傳,陛下看了當即氣得中了風——】

  蘇南書的手,死死地抓著被子,【然后呢?】

  【停朝三日,太子監國。安川徹底亂了套,蠻夷聯合眾部落兵臨城下,切斷了大楚與外界的所有聯絡,情勢千鈞一發,朝中生怕蠻夷趁陛下病重舉兵屠城,便挾持太子盡早將孫永綁去,蘇大人聞言,盛怒之下,自脫官袍,竟要撞死在朝堂上——】

  【咳!咳咳!】蘇南書聽聞此言,直覺一口腥氣涌進喉間,她雙眼發黑,俯在床邊,顫抖著,幾乎將肺咳了出來。

  霜降嚇得趕忙將痰盂遞了過去,低頭看時,那白玉痰盂底部,竟盡是蘇南書嘔出來的血。

  【夫人!】柳虎嚇得跪在地上,【您聽我說完!孫老將軍入獄當晚,少爺便早早動身趕往京都,這幾日盡在京都中上下打點——蘇大人死諫時,少爺正在朝堂之上,攔了下來——】

  【柳虎!】霜降急得直用拳頭鑿他的后背,【你下回說話,再這樣嚇人,我非要撕爛你的嘴!】

  蘇南書緩緩抬起頭,此時她臉上的血色幾乎已經褪盡了,唯有唇邊一抹血紅,看得滲人。

  【你是說,蕭城已到了京都?】她抓著柳虎的袖子,問道。

  【早到了,少爺怕他的行蹤透露出去,進京之路就更難了,才不許我去說,連你也沒有告訴。】

  【那他近些日子沒回來,不是宿在明樓了?】蘇南書惶惶然,眼中漸漸亮了起來。

  柳虎神色有些閃躲,【宿在明樓——是不盡然,但此番情形下——能為孫老將軍說得上話的人,古滇王算一個——】

  蘇南書的手,緩緩落了下去,她靠在床頭,云鬢散亂,雙目茫茫,【是了。救人的話,是要靠她——我幫不上忙——】

  正說著,蘇南書神色微微一滯。

  也不是幫不上忙,她不是還有金羽嗎。

  *

  蘇南書的本身,是一只吐金鳥,常年棲居在西北深山的梧桐林中,當年,蠻夷部落的老首領被中原兵馬打得四散潰逃時,慌不擇路,誤入了西北深山的梧桐林中。

  那林子里的梧桐葉遮天蔽日,人走進去,終日不見天光,瘴氣彌漫,中原的兵馬不敢再追,守在外面等了三天三夜,卻遲遲不見有人出來,軍中上下只當他死在里頭了,這才帶兵折返。

  卻不知,那老首領自進了這梧桐林,就像遇見了鬼打墻,橫豎逃不出去,他無糧無水,連外頭過了幾天也不曉得,正當絕望之際,不知何處飛來一只金鳥,帶著他走出這梧桐林中。

  他重見天光時,中原追兵已散,他順著山脈走勢向西北逃去,這才僥幸活了下來。

  自此后,蠻夷部落上下,只將這金鳥視為祥瑞,更視為護佑部落的圣物。

  蕭家若能求得金羽,上貢朝廷,莫說救下孫老將軍,就算是讓蠻夷退兵,緩西北之急,那也是使得的。

  或許,蕭城正是因此,才讓蕭明遠向她討要金羽。

  如今情勢,無論是為了爹爹,還是為了孫老將軍,這金羽她必然不能留了,蘇南書心思確定,便屏退了霜降與柳虎,霜降出門前,蘇南書吩咐,【給我打幾盆熱水來,要燒開的,越熱越好。】

  霜降不解,【你大病初愈,還是不要碰水為好。】

  蘇南書沒解釋什么,只說按她吩咐的做。

  霜降生怕蘇南書再受了涼,特地用大鍋煮了三五桶開水,莫說洗澡,就連殺豬也夠用了,將沖兌的冷水放好在浴盆里,關緊了窗子,這才出了屋去。

  行至屋外,她這才得空問柳虎,【昨兒我去城門口,守城的官兵還說見了他去明樓,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上京都了?】

  柳虎急得直嘬牙花子,【霜降姐姐明鑒,我回稟姑娘的這些,一句假話也沒有!只不過——只不過時間上前后錯開了些,少爺早就從京都回相州了,回來之后——】

  柳虎低下頭,像是不知如何開口,思忖再三,還是如實說了,【回來之后,就與段禮住在一處了。】

  霜降手中握著柴火棍,撅折了扔進灶坑里,火苗竄起老高,襯得她的眼睛像死水一樣,【為什么要騙她?】

  【我想讓姑娘高興些。】柳虎站在灶臺旁,摳著手指,霜降聽出,柳虎不再叫蘇南書【夫人】,而是改口稱她【姑娘】。

  果然,緊接著,柳虎用極低的聲音說,【興許過不了幾天,休書就來了。】

  霜降聽著這話,一時間不知做什么反應,這結局似是在意料之中,可身處其中時,人又不免恍然無措起來,之前勸慰蘇南書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話都成了泡影,扯著詭異的臉,在笑她的嘴硬。

  她開始害怕了。

  霜降扭過頭,看向蘇南書緊閉的房門,【她知道了,該多難過——】

  【呃——】

  屋里忽然傳來一陣極低的嗚咽聲,像是在忍受著什么極端的痛楚,霜降嚇得一激靈,扔下手中的柴火飛奔到門前,趴在門縫上問道,【姑娘,怎么了?】

  蘇南書說不出話,屋里只有嘩嘩的水聲。

  霜降拍了拍門,低聲問,【姑娘,我進去了?】

  依舊沒有人應答,她狠了狠心,一腳踹開了緊閉的房門。

  蘇南書趴在榻上,衣裳松垮垮地披在背上,頭發滴滴答答地淌著水,看樣子像是昏死過去,身旁是滾燙的,汩汩冒著熱氣的開水,霜降看了看,她事先放好的,沖兌的涼水絲毫未動。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掀起了披在蘇南書身上的衣服,入目所見,蘇南書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皮了,原本瓷玉一樣的肌膚,被燙的發紅發紫,皺皺巴巴地扭在一起。

  霜降顫抖著,掀開她身旁的匣子——

  里面滿滿的,鋪著一層發光的金羽。

  那鳥羽的根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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