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相州怪談 > 第68章 春夜
  油燈下,蕭城正執筆,給外祖寫信。

  今日陰差陽錯,竟叫他撞見了被擄敵營近十年的肖文永,要將此事告知外祖,盡早安排他們見面,也算了卻外祖一番心愿。

  只是洋洋灑灑三大頁書信,肖文永只占了半邊,余下盡是他今日如何擊敗劉寶,大出風頭。

  【外祖的拳法,孫兒只用半套,便將那劉寶打得是涕淚漣漣,哀聲求饒,祖父未見孫兒之神勇,甚是憾事,便待來日,孫兒將南書帶去安川時,由南書親口敘與祖父聽。

  南書身子大好了,料想立冬之前,便可與孫兒啟程安川。

  南書雖為女子,卻非只知家宅瑣事,她喜讀兵書,知兵事,亦好槍法,孫兒與她,勝過夫妻,更似知己,當日孫兒落入獄中,南書傾囊相救,其心可鑒,祖父見南書,便知孫兒之心,已如磐石。】

  蕭城筆下寫著,唇角卻不知不覺間漸漸勾起,神色愈發溫柔。

  末了,翻了一頁,【另,古滇王及家眷如今正臨相州,明樓比武時,見其女段禮——】

  【吱呀】

  信正寫著,門卻開了,抬頭見蘇南書身穿藕粉色廣袖蠶絲裙,青絲垂下,不施粉黛,唯頭頂一根珠釵松挽,月光自身后投映進來,蠶絲影影綽綽,勾勒出盈盈細腰,倚門而立,深色凄婉,如霧似月,朦朦朧,一時間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蕭城從未見過蘇南書這樣打扮,想來是睡下了,不知怎的又醒了,這才穿著臥袍就出來了。

  身后晚風吹過,蠶絲薄紗貼在她的皮膚上,蕭城的目光便也似那薄紗,一時移不開了,手中蘸了墨的筆僵在那里,筆尖墨點漸漸匯聚,【啪】地一聲,滴在了宣紙上,暈染出一大塊墨漬。

  蕭城回過神,身子連同這臉,瞬間變得滾燙。

  【在門外,見你笑得開心,便想進來問問,在寫些什么。】蘇南書緩緩向書桌前走來,腳上穿的軟鞋,走起路來,一點聲音也無。

  蕭城猛地想起自己在書信里向祖父說起,自己對南書之心已如磐石,如今若讓她瞧見,倒是很難為情,這么想著,便不動聲色地將手邊的信收了起來。

  桌上只剩下那沒寫完的半頁。

  蘇南書捻起來,輕聲讀著,【另,古滇王及家眷如今正臨相州,明樓比武時,見其女段禮——】

  【原來在寫段禮——】蘇南書的目光悠悠然看向蕭城,神色依舊清冷,但眼眶子卻浮上一層紅暈,【難為你笑成這樣,深更半夜,挑燈夜讀,竟是在寫段禮。】

  她這頭言語間是壓也壓不住的酸,可蕭城那頭,眼睛黏在蘇南書的身上,腦子里一陣陣發麻,身體里像有著那山里滾燙的巖漿,一股一股往上涌。

  【啊?我在給祖父寫信。】

  【呵!】蘇南書將書信啪地一聲拍在桌案上,【我嫁進蕭家,連將軍的面也未見過,如今將軍不知我姓甚名誰,倒先先見了她了?】

  蘇南書說著,鼻子一酸,眼淚是忍也忍不住了,她掩面,轉身欲走。

  蕭城見她哭了,如夢初醒,一頭霧水,一時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又怕她如此回去,一宿更睡不好了,趕忙快步上前,抓住蘇南書的手腕子。

  那蠶絲果然輕薄,抓上去,她身上的體溫隱隱傳到手心里來,這衣服竟跟沒穿一樣,蕭城咽了口唾沫,低聲說,【與你的婚事,是祖父點了頭的,他怎會不知你?只是如今安川戰事緊張,他無法抽身,我還盤算著,等到秋末,我帶你去安川。】

  蘇南書聽了這話,心里才稍稍舒緩一些,卻依舊不回頭,問,【那你寫段禮,還笑得那樣——】蘇南書皺著眉想了想,【笑得那樣不知廉恥!】

  蕭城苦笑,心里想,我那信中字字句句不離你,不知廉恥哪是因為什么段禮,皆是因為你。

  只是這話說出口,未免失禮,她恐怕又要生氣,想來想去,憋出一句不相干的,【南書,外祖的拳法,你是不是還沒見過?】

  蘇南書一愣,轉過身去,不知他想說什么,只得呆呆地看著他。

  香腮垂淚,分外惹人憐愛,蕭城一時間顧不上所有,只想把渾身上下的玩意兒都掏出來,哄她開心。

  這么想著,便后錯幾步,作勢要打起拳來。

  只是還沒出拳,那腰間的銀鈴便【叮當叮當】地響了起來。

  蘇南書頓覺一股無名火直竄天靈蓋,她移步上前,伸手一把將蕭城腰間的銀鈴拽了下來,擲在地上,心里仍覺得不解氣,抬腳便踩了上去。

  那銀子質地輕軟,鈴鐺也不過是個裝飾,一腳上去,竟被踩扁了。

  蘇南書咬著牙,腳下又狠狠碾了碾,這才覺得舒坦了許多。

  蕭城這才知道,原來根兒在這。

  他苦笑著,雙手拂上蘇南書的肩膀,將她身子轉過來,看向自己,解釋著,【朝貢之路漫長,段禮耐不住性子,便與她爹段斯年兵分兩路行走,段斯年腳程慢,只怕要過些日子才到相州,如今她孤身一人在相州住著。我父為相州刺史,古滇來人,自當躬身親迎,更要確保這段家人的安全,這銀鈴非那段禮的私物,而是段禮要我轉交爹爹,告知府衙上下,對她行個方便。】

  他這一番解釋,言辭懇切,絲毫沒有怨懟蘇南書行事魯莽之意,這下便輪到蘇南書尷尬了,她望了一眼腳下已成標本的銀鈴,訥訥道,【那可怎么辦,這鈴鐺想必是交不出去了。】

  蕭城笑著,【這倒無妨,我只說我弄丟了便是,夫人看這銀鈴礙眼,我早該將它一腳踩扁才是。】

  【他剛才,叫我什么?】蘇南書望著蕭城,腦子里砰地一聲,就炸開了花。

  一時間什么委屈,什么猜疑再也沒有了,都隨著那聲【夫人】四散在腦海里,整個人如墜夢境,暈乎乎的。

  再看去,兩人之間挨得這樣近,燭火瑩瑩,幾乎要能從他的眸子里,看見自己的身影。

  【噼啪】一聲輕響,蠟燭爆開了花。

  蕭城看著懷中美人,如工筆畫一樣的清冷眉眼間,難得地染上了一層胭脂紅,眼神竟也迷離了,自己的手正搭在她的肩上,只消往下,再往下一些,便能觸及到那段細腰——

  這樣想著,蕭城的呼吸漸漸粗重,他心中天人交戰,一邊告誡自己,如此冒然,只怕要嚇到她,另一邊卻在低聲引誘,都已是行過周公之禮的夫妻,早晚要有這一天,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正左右為難著,不想懷中一軟,蘇南書竟自己一頭扎進懷里,她的臉抵在胸口處,悶悶地說了一聲,【蕭城,對不起,我不該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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