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十分安靜,只有儀器偶爾響起的滴滴聲,陽光從窗外透進,直直投射在病床上。
早春的陽光不熱卻恍人,盡管葉振云處在昏睡當中,也能感受到陽光帶來的不適,他緊皺眉頭眼皮偶爾抖動。
若換成陌生人,葉諾多半會幫忙拉上窗簾,可她面對的是葉振云,所以葉諾沒有任何行動,只是搬過一個椅子,坐在距離病床不遠不近的地方。
葉振云老了很多,也憔悴許多,身上的病人氣極重,是葉諾不曾見過的樣子。
在爺爺奶奶的敘述中,葉諾知道葉振云從出生就沒吃過苦頭,哪怕后來結婚創業,也有外公母親從旁幫襯,他遺傳奶奶多一些,皮囊長相很好,母親喜歡他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又因為多年來過得順風順水,未曾操過心思,所以葉振云從不顯老,在生病之前,他看起來也就四十左右的樣子。
換成陌生人,沒人能知道他擁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兒。
據葉諾了解,娛樂圈不少女星看重葉振云的皮相和地位,盡可能找機會接近他,只是鐘又青管的嚴,葉振云不曾犯錯。
“媽媽你看,男人就是賤,你越放松他越放縱,根本不會體諒你的心思。”
“看看他現在的模樣,還是你曾經喜歡的樣子嗎?”
葉諾自言自語,聲音極低,卻沒想到葉振云受到刺激漸漸蘇醒,葉諾有些驚訝,靜靜的看著對方動作。
光亮讓他的眼睛難以適應,只能偏頭躲避陽光,他看不清房間內葉諾的樣貌,只能看到光團中影影綽綽的身影。
“語…容…”
吐字艱難且不清晰,葉諾分辨好久才聽出他在呼喚母親的名字。
他將自己錯認成母親!
想到這,葉諾忍不住冷笑,她與母親陳語容只有三分相像,從外貌來講,她更像葉振云多一些。
這也是葉諾厭惡的地方,母親懷胎十月將自己生下來,自己卻像這個不顧家不負責的男人!
“媽媽早就死了,死在找你時的車禍中。”
葉諾面無表情語氣很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被這個“死”字刺的多疼。
葉振云用過太多鎮靜劑,從入療養院后多是處于昏睡狀態,睡夢中時常見到亡妻,他的思念和愧疚在夢里達到頂峰,一朝夢醒,他竟分不清虛幻還是現實,居然把葉諾認成陳語容。
這會聽到熟悉的聲音,葉振云才慢慢反應過來,待視覺恢復,他終于看清女兒的樣子:
“諾…諾…”
隔著呼吸罩,葉振云的聲音格外含糊,隨著聲音,他的眼角還落下一滴眼淚。
葉諾冰冷的面容終于讓葉振云反應過來不是做夢,但他也不敢相信葉諾竟然會找到自己,并且來看自己。
他緩慢拿下臉上的呼吸罩,讓自己說話時更清晰,但因為中風后遺癥,他說話仍然不利落:
“諾諾,救…救我離開…鐘…青關我…給我打鎮靜…”
“她不是…好人,葉燃逆子!”
短短一句話,被他說的格外用力,葉振云深感憤怒懊惱,如果不是鐘又青的安排耽誤自己治療,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恢復語言能力!
最開始到療養院時,他也不是這個樣子,由于他一直鬧著見鐘又青,鐘又青便說他暴躁對養病不好,要求醫院給他注射鎮靜劑。
療養院也樂得如此,沒人愿意照顧情緒不穩定的病人,而且是家屬要求,與院方無關,所以葉振云不是沒有恢復一直昏迷,只是藥物作用下無法清醒!
想到鐘又青,葉振云大力的捶了兩下床。
好在葉諾聽懂葉振云的意思,他倒是不傻,三天兩頭的鎮靜劑沒打壞腦子,知道自己落此下場是鐘又青導致的。
看著葉諾從頭至尾的無動于衷,葉振云終于著急:
“對不…起,語容,對不起你…諾…諾,我很想你…媽媽。”
睡夢中,陳語容的一顰一笑格外真實,她的眼神還如當年那般熱烈赤誠,但在夢境的后半段,陳語容的臉上不再有笑意,眼神清幽愁怨,她就這樣靜靜看著自己,好像在拷問自己的良心。
是自己讓語容變成這樣的,是自己被鐘又青蠱惑,推開了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妻子!
不曾想,一直沒有態度的葉諾憤怒起身,動作突然,椅子被她帶倒,可葉諾顧不得回頭,她直直走向病床,攥著葉振云的病服,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
“你憑什么提我媽媽!你怎么配提我媽媽!你怎么敢說想我媽媽!”
“葉振云,你以為自己是追妻火葬場小說男主嗎?愛人死了才知道后悔,才察覺她的好?你這樣的愧疚毫無作用,只會讓人惡心!”
“你還不如所謂的男主!他們勉強算是醒悟,你這是什么?察覺到鐘又青是騙子,知道鐘又青不愛你,清楚鐘又青害你至此!所以你才后悔!”
“葉振云!你真令人作嘔!”
三個月的病情讓葉振云消瘦不少,加之葉諾力氣過大,葉振云竟然被她抓的身體直恍。
“諾…諾…”
“你別叫我和媽媽的名字!”
“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你的好兒子葉燃掌權聚峰,頭部藝人全部流失,公司人心不穩員工大批量被裁,聚峰馬上就要完了!”
“沒人知道葉家掌權人被故意藏了起來,葉振云,你就在這個病房慢慢老死吧!”
“哦,不對…以聚峰的情況,你很快就住不起這樣的病房了…”
說完,葉諾不再管身后情緒激動,瘋狂砸床的葉振云,轉身離開病房。
到底是vip區,病房門關閉的一剎那,世界驟然安靜。
走出療養院的瞬間,陽光布滿葉諾滿身,驅散她心底的寒冷和陰霾。
想起母親,葉諾眼眶逐漸溫熱。
母親才不是葉振云的白月光和紅玫瑰,更不是蚊子血和白米粒,她是一棵參天大樹!
她從未依附誰,哪怕過得不如意,也能把持生意,也能為自己營造出溫暖和諧的假象,讓自己安穩長大。
媽媽…
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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