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容步入大殿。
張東云隨意的擺手示意。
小大人模樣的沈和容也不跟他見外。
到了一張高椅前，背對著椅子一跳，坐到高椅上。
“你覺得他，是敵是友？”張東云不答反問。
沈和容知道自家大哥問的，不是之前面對那魔猿時，對方是敵是友。
當時的魔猿暴虐失控，嗜殺與破壞占據頭腦，只是一架單純的殺戮機器。
那就是所有魔道修士都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
妖血影響下，人容易失去常性。
龍鳳麒麟白澤獬豸等較為正面的神獸血脈都是如此，更別說搬山魔猿、血鳳凰、紫日蛟、暗黑大蝠等兇獸血脈了。
血影老魔，同樣也暴躁嗜血，陰狠嗜殺，只不過有張東云約束，這方面表現不明顯。
傳授給他的《鳳凰血書》，是讓他更好的修練血鳳凰之變，可以減少他迷失的可能性，但不改變他嗜血嗜殺。
紫日老魔修練紫日蛟之變就更不用說了，癲狂好戰，平日里大多數時候，只是強行壓抑。
胡明修練暗黑大蝠之變，也是一樣。
雖然他對胡家同族比較友好念舊，但對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魔道修行者在正邪之別中，竟然被一桿子打翻整船人，全都算到邪派里，并非沒有原因。
當中肯定有冤枉的，但大多數都不是啥好鳥。
這還是他們能自控的情況下。
當他們迷失在妖血沸騰中，陷入失控，那可能比一般的大妖還要更加兇暴殘忍。
先前敖空失控所化的搬山魔猿，就是典型例子。
敵我不分，殘殺破壞眼前一切生靈的殺戮機器。
同樣的一頭搬山魔猿扔到面前，他也會先宰了對方再說。
這一點，張東云和沈和容都很清楚。
自然也沒討論的價值。
張東云問沈和容怎么看，是問昔年十二閻羅中，排行第十一的“猿龍王”敖空，是敵是友？
是否背叛者？
“小妹不敢肯定……”
沈和容暫時給不出答案。
但敖空當時的反應，并不令人樂觀。
大榕山，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個暗號。
當年十二個結義兄妹曾一起到過那里。
彼時，正是敖空自己提議，將來若是失散，可以在那里重聚。
在葉川郡瑤山的時候，沈和容眼見敖空失控，所以提了這么一句，想看他如何反應。
結果反而叫敖空暴怒。
這可能意味著，他當年也遭到背叛，因此心中憤恨。
但另一個可能是因為，他就是叛徒，這時忽然與當年被他背叛的結義兄妹重逢，反而生出敵意。
結合他之前聽到楊厲名字時，反沒有那么大反應，就叫人更加難以判斷。
“可能，他確實不知道楊厲背叛我們大家，但也可能……”
沈和容微微搖頭。
“看樣子，他沒有轉世重修，但眼下這模樣，顯然身負重傷，是誰傷了他，造成他現在迷失的模樣，同樣是個難以斷言的事情。”
沈和容嘆息：“小妹很想相信十一哥，但萬一……他是被跟我們一樣的人所傷呢？”
化作邪皇模樣的張東云此刻面無表情，看不出心中喜怒：
“下次，將他帶回來，我們自會知道真相。”
沈和容言道：“之前他在葉川郡橫行無忌，但我們給了他一個大苦頭吃，依搬山魔猿的本性，他可能會離開葉川郡。”
“我會命烏云他們，繼續收集魔猿作亂的消息。”張東云淡然道。
沈和容如有所思：“大哥也覺得，他現在不會變化成幻天龍？”
“猿龍王”敖空一人身兼兩種大妖的血脈，如果再算上他個人融合自創的猿龍之變，他其實能同時顯化三重魔道變化。
但此前在葉川郡現身時，他似乎完全被搬山魔猿反客為主。
沈和容當時就覺得奇怪，現在猜測，可能跟敖空身上傷勢有關。
“不排除他身上再有變化的可能。”張東云言道：“但繼續保持他身份隱秘，更有利”
對方遠在葉川郡，張東云觀察，確實沒有對方在無敵城范圍內方便。
但他自己身處無敵城里，眼力就不會差。
通過青天眼觀察，他肯定敖空傷勢很特殊。
對方神魂深處，似乎背上一重特殊的枷鎖。
這枷鎖，導致敖空一身實力難以發揮的同時，更影響他的血脈。
敖空之所以回失控，迷失在魔猿妖血影響下，很可能就是因為那枷鎖，干擾了他猿、龍之間的平衡，以至于幻天龍不顯，只能顯化搬山魔猿。
所他跟沈和容一樣，懷疑敖空現在只能變成搬山魔猿。
當然，如果敖空再遇上其他 上其他變故，那他仍然有變成幻天龍的可能。
不過如果直接跟血影老魔、陳介之等人吩咐同時收集兩種大妖的消息，則有可能被人聯想到當年的猿龍王身上。
只是搬山魔猿的話，倒還無妨。
“那我們現在，只能耐心等消息了。”
沈和容嘆息：“可惜那青云觀的道士橫生枝節，否則便有可能帶十一哥回來。”
她抬頭看向張東云：“人是沖著朝顏的純陽仙魂而來，看志在必得的模樣，不像是搶奪傳人弟子。”
張東云豎起三個手指：“三個可能。”
他收起一根手指：“其一，青云觀和昔年純陽觀有關。”
然后再收起一根手指：“其二，青云觀可能和太清宮有關。”
按照邪皇的記憶，太清宮，乃是昔年跟純陽宮并稱的道家圣地。
雙方同屬道門，又有矛盾，相愛相殺多年。
直到純陽宮為十二閻羅所破，兩大道門圣地的恩怨才因第三方而告一段落。
但如果陳朝顏真是純陽宮某位高人轉世，太清宮盯著，也不無可能。
“其三……”沈和容接著張東云的話說下去：“九哥……”
張東云點點頭。
昔日十二閻羅中排行第九的“純陽謫仙”應笑我，正是純陽觀正統嫡傳，叛出師門。
三十年前仙跡事變后，應笑我也失去音訊，已經三十年未曾現世。
他當年究竟是否叛徒，現在也難有定論。
沈和容看向張東云。
張東云似是知道她想問什么，直接搖頭：“陳朝顏不是老九。”
沈和容默默頷首。
“烏云很快會把那道士的嘴撬開。”張東云言道。
“大哥費心了。”沈和容深吸一口氣：“那小妹先回書院了，有消息，大哥通知一聲。”
“去吧。”張東云點頭。
目送沈和容離去，張東云身體靠坐在椅背上。
片刻后，他手里出現一個羅盤。
這就是蒼葉道人，或者說青云觀，用來尋找陳朝顏的工具。
一件很獨特的法器，似乎可以專門用來尋找，跟昔日純陽宮相關的人或物。
青云觀，已經用這個小玩意，找到不少收獲。
不過，大都是昔年純陽宮滅亡后，散落在外的一些小物件。
這次找到陳朝顏，則是讓蒼葉道人也驚喜的大收獲。
在烏云先生，也就是張東云手里，老道士沒有任何頑抗的余地。
張東云想保密，想慢慢套消息，可以慢慢炮制他。
如果比較緊急，想立刻知道真相，無敵城之力加持下，沒有任何人可以頑抗。
不過，蒼葉道人，并不知曉全部信息。
他所知道的，唯有昔年一個游方道士，曾到訪青云觀。
正是在對方的指點下，青云觀近些年才有巨大進步，隱隱凌駕于東唐其他三大道家名門之上。
不過，針對這幫助，青云觀也要有所回報。
內容，便是幫助對方持續搜索收集，昔年跟純陽宮有關的人或物。
羅盤，也來自那個游方道士。
每隔幾年，對方都會重新登門。
繼續指點青云觀之余，將青云觀收集的東西帶走。
大多數時候，只有青云觀觀主一人，同對方接觸，是以蒼葉道人也不清楚對方具體來歷，只是非東唐中人。
但青云觀主曾叮囑過他們幾個觀中高層，尋找純陽遺物，東西是其次，重點是要找昔日純陽高人轉世身。
如果能找到，對方會有重謝，青云觀當前所得與之相比，完全不足掛齒。
因為這個原因，蒼葉道人才那么下力氣，冒著開罪長安城的風險，試圖帶走陳朝顏。
張東云從蒼葉道人嘴里榨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但顯然這些信息太籠統了。
看來，更多的情報，要從青云觀觀主那里獲得……張東云心中默默盤算。
在張城主惦記人家觀主的同時，遠在萬里之外的東唐南相郡青云峰上，青云觀里，幾個老道士也在惦記蒼葉道人。
“蒼葉師伯來信，欲向長安城討要純陽轉世之身，此事著實兇險。”
一個中年道士眉頭緊皺：“我剛剛得到消息，先前東唐攻長安，隊伍里的紫日老魔，早已修成魔魂，達到魔道第八境。”
“他栽了，蒼葉師兄孤身前往長安，情況不妙啊。”旁邊一個老道士也愁眉不展：“趕緊通知他回來。”
“已經送信了，就是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蒼葉師叔帶了雷云如意同行，至少能脫身自保吧……”
眾人焦慮，而之后傳來的消息，則讓焦慮成為現實。
“蒼葉師伯被長安扣下了。”中年道士提議：“我們唯有盡快請觀主出面。”
其他人紛紛附和，眾人一起前去求見青云觀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