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這里能庇護這么多百姓，便是亂世中當之無愧的一方凈土。”
文虎也像商婕一樣，轉身望向長安城頭：“希望這里能長久。”
“這里救了你性命，你要留下報恩是理所當然。”商婕微笑：“不過本門永遠是你的家，有空時記得回來看看。”
文虎慨嘆著點頭：“師叔請放心，師門教養之恩，弟子片刻不敢忘。”
“千里送行，終須一別，我們就此別過。”
商婕同文虎告別，轉身沿著簡易的道路，穿過城外田野，步入白云淵的山林中。
長安城里，大明宮中，張東云微笑看著這一切。
大河龍門，是個合適的交易對象。
不僅僅是對方有財力能吃下長安出產的大量碧松石晶，同時也因為對方掌握大河水道交通，并且有相當不錯的勢力，可以保護交易進行。
另一方面，看起來品質信譽同樣不錯。
不過，張東云方才沒有跟對方談這方面的事情。
一來，不想顯得自己一方太過迫切。
二來，對方已經在他的口袋里了……張東云無聲笑起來。
商婕一路下山，先到了山下最鄰近的鎮子里。
一個少年正在鎮上等候。
見商婕返回，少年長長松一口氣：“師叔，您可回來了。”
商婕點點頭：“我們走吧。”
“師叔，文師兄他怎么樣了？”少年邊收拾行裝邊問道。
“他很好，那些百姓也都沒事。”
商婕微笑說道：“這座長安城，并非險惡之地，相反，城中百姓安居樂業，終于不必受天災人禍的困擾。”
收拾好行裝，少年同商婕一起上路。
他滿臉好奇：“師叔，這里為什么會突然間冒出這么一座長安城？
以前從未聽聞，這也太過突兀了，這城池究竟是何來歷？”
“我也不知道。”
商婕輕輕搖頭：“你文師兄同樣不知情，不過目前看來，至少是好事，有利于當地百姓。”
兩人當即上路，離開秦州府，沿著大河，順流而下，一路向東。
船行數日，途徑潼州府地界。
傍晚，客船暫時靠岸休整。
同門師侄去采買食水，商婕沒有下船，踱步到甲板上吹風。
晚些時候，忽然有只言片語，夾雜在風中，飄入商婕耳內。
“霹靂宗……突然聯絡碧松石晶買家……他們似乎同那長安城有關……先將霹靂宗的人拿下……”
商婕微微皺眉，眼角余光飄向遠方。
潼州是交通要地，商賈往來密切，長安城看來是交托這里一個地方勢力霹靂宗聯絡碧松石晶買家，但可惜被人察覺阻撓……這位大河龍門長老心中暗忖。
她修為高強，耳聰目明。
對方藏在遠處的船上交談，察覺不到她，但交談內容斷斷續續傳入她耳中。
“……買家，聽說是河東郡的苗家……”
商婕微微一怔。
苗氏家族，是河東郡地方名門，雖然比不得昔日陳氏家族，但也算一地望族。
最關鍵的是，他們同大河龍門關系密切，向來唯大河龍門馬首是瞻，族中多名子弟，都拜入大河龍門學武。
以苗家的財力勢力，恐怕還不足以單獨吃下長安城那么大量的碧松石晶。
屆時肯定要謀求大河龍門的支持。
霹靂宗的吳瓊顯然也是看中這一點，才選取苗家做買家。
只是苗家眼下還未必知道，霹靂宗的貨源，來自長安。
這可真是……商婕啞然失笑。
自己先前還琢磨著什么時候跟長安開口合適。
結果雙方底下人都已經搭上線了。
就是不知道長安城里那幾位，對此是否知情？
龍門那邊，掌門師兄他們又會如何決斷？
商婕一邊沉吟，一邊取出紙筆快速寫下一封信。
她同門師侄返回船上后，商婕便把信件交給對方。
“我在潼州留一些時日，你自己先上路，速速返回門中，將此信交給掌門師兄，不得有誤。”
聽了商婕的吩咐，那少年感到驚詫。
不過他沒有多問，立馬鄭重接過信件。
少年連客船也不等了，立馬上岸急購坐騎，換陸路趕回師門。
商婕則先沉住氣，在潼州府落腳，尋找先前密謀的那些人。
在這里，她果然也見到苗家的人。
對方受霹靂宗邀請，秘密會面。
“苗老請看。”
靜室中，吳瓊微笑著將桌上錦盒，推到對面。
坐在他對面的老者打開錦盒，頓時有瑩瑩碧光從中冒出。
錦盒內，一塊巴掌大小的碧綠晶石，正靜靜閃動光輝。
晶石內部，仿佛有瑪瑙般的石髓不停晃動流淌。
“果然是很上乘的碧松石晶。”
苗姓老者微微點頭，然后看向桌子對面的吳瓊：
“吳掌門，這東西，確實是好。
不過，究竟是何來歷，不知可否見告？”
吳瓊笑容不減：“苗老，我肯定不會拿假貨騙你就是了。”
對面老者搖頭：“這我當然信得過，不過這么大量的碧松石晶，定然是新礦出產，礦產的歸屬如果出了問題，老夫可不希望付了錢，貨卻出問題。”
吳瓊仍然微笑：“這一點，老先生您大可放心，貨源不會有任何問題，東唐王室想插一腳，都是做夢。”
那老者一對白眉微微聳動：
“龍北郡和潼州都是忘真觀地頭，他們未必敢說這話。
要說東唐王室的面子也不賣，吳掌門，你莫非是為那里牽線搭橋？”
他說著，指了指西邊。
吳瓊含笑點頭：“苗老現在該可信在下先前所言。”
那老者反而陷入沉默。
“吳掌門深藏不露，老朽佩服，但龍嶺山里那地方，未來如何，怕還有些不好講啊……”半晌后，老者徐徐開口。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吳瓊收斂笑容，神色鄭重幾分。
“這么大的量，以及牽扯到中途運輸的問題，您苗家一族應該也不可能完全吃下吧？肯定要牽扯到大河龍門，不是嗎？”
苗姓老者聞言，默然不語。
吳瓊則繼續說道：“大河龍門，還有你們苗家，素來是東唐王室的眼中釘，如今唐王愈發倒行逆施，您兩家的壓力，也日益增大，現在與我長安，正可以聯合起來，共抗東唐暴政。”
“至于說，長安城的未來……”吳瓊略微頓一下后，壓低聲音：“我長安城大明宮里那位陛下，深不可測……”
老者注視吳瓊，吳瓊平靜與之對視：“除了降服唐軍外，忘真觀的人，長安城也照扣不誤。”
“哦？”老者聞言，神情更加嚴肅。
他注視吳瓊：“龍嶺一帶地處忘真觀勢力范圍，雙方起沖突不足為奇。
但忘真觀和東唐王室關系也并不和睦，長安一次將二者都得罪了，這可不利于他們未來發展……”
“除非……”吳瓊接口說道：“我家陛下，有底氣同時對抗東唐王室和忘真觀兩家。”
苗姓老者深吸一口氣，靠坐在椅背上，沉思不語。
吳瓊也不再多言，淡淡品茶。
“老朽需要一些時間。”
半晌后，老者開口說道。
“自無不可，在下期待您的答復。”吳瓊知他要請示苗家家主，并與大河龍門溝通協商。
兩人商議妥當，一起出門。
剛推開房門，吳瓊臉色忽然一變：“誰？”
一個人影閃過，飛速翻屋越巷逃離。
吳瓊和那苗姓老者神情都大變，齊齊騰空而起，向那人追去。
對方一路奔逃，最終逃進一間房內。
吳瓊二人追上來后，腳步都不禁一慢。
眼前狀況，看著像陷阱。
可就這么放對方跑了，他們又不甘心。
如果是東唐朝廷的人聽了他們密談，長安城和大河龍門怎么樣不好說，但他們霹靂宗和苗家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正在這時，屋中忽然傳出一個女子聲音：“進來吧。”
吳瓊一愣，那苗姓老者更驚訝：“這聲音有些耳熟，像是……龍門商長老？”
兩人猶豫半晌，進了屋院。
結果就看見里面橫七豎八已經躺了一地的人。
一個中年女子，擒著個人，正是吳瓊他們剛才追趕的對象。
“商長老。”苗姓老者上前行禮問好。
吳瓊也一起跟上道謝：“龍門不愧縱橫大河上下，若不是商長老出手，我們這次可能就有禍事了。”
“不必客氣。”
商婕以一種莫名的眼神打量吳瓊：“還是長安城更神機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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