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倆過去的時候,賀凌舟是醒著的。
他穿著淺青色的病號服靠坐在病床上,床上的小桌板上放著一盆沙子,他在堆著什么。
他察覺到容婳,抬眸與她對上視線后,容婳的眼眸悄悄發顫,賀凌舟盯著她怔怔的。
那種眼神,茫然又陌生。
但是......很溫柔。
那是一種怎樣的溫柔呢,直觀的感受是,他很熱愛這個世界,覺得世間的一切都很美好,所以對待所有的人事物時,都會用一種很溫和的態度。
只是這種溫柔出現在賀凌舟身上,只讓容婳覺得不適,覺得離譜。
不等容婳反應,他又垂下頭,繼續堆沙子去了。
這些種種讓容婳的心情異常波動,她也沒多呆,跑出去又捂著嘴巴哭。
“他好像......不認識我了一樣。”
裴月嘆了口氣,“你還記得我姑父我問你的問題嗎?”
容婳一怔,“記得,有什么聯系嗎?”
“怎么說呢。”裴月靠在墻上,望著窗外。
這家醫院環境很好,可以看見波光粼粼的大海。
“姑父是想,如果表哥以死來懺悔的行為,能換來你的原諒,他想讓你嫁進賀家,希望你和表哥重新來過,可是他也知道,表哥之前對你做的那些事,或許會對你形成很嚴重的心理陰影,所以想知道一下你的想法。”
容婳整個人都震住了,甚至就是這一秒,有一種強烈的悔意從心頭漫過。
裴月繼續道,“為了保護你,就像曾經保護我那樣,讓表哥不再糾纏你,能讓你自由自在的治愈他給你的那些傷,表哥在撿回這條命的第二天,又上了電擊儀,他的海馬體完全損害了,這次對于我們忘記的更徹底了。”
“不過姑父說,給表哥上電擊儀的時候他已經醒了,雖然人很虛弱,就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多少,但他卻沒有反抗,起初姑父以為他是放棄掙扎了。”
“可當他的記憶再一次被破壞后,他表現出的安靜和溫柔,恰恰證明,他好像也希望是這個結果,因為姑父說,十年前破壞他的記憶后,他的脾氣就變得很暴躁很扭曲,很顯然是不想接受被人為操控人生。”
“失憶后他的反應,都是他潛意識的真實寫照。”
“但怎么說,強制忘記以前所有的事,還是會對他的心理造成一定的健康隱患,所以目前已經有心理醫師介入了,剛才他在玩的就是心理沙盤,心理醫師會通過他堆塑的形狀,感受他的內心世界。”
得到這個消息的容婳有點頭昏。
她坐在就近的長凳上,抬手扶住頭緩了很大一會兒。
裴月注釋著她這落寞的舉動,“容婳,你會難過嗎?”
“你愛的男人才發現對你的心意,就忘記愛過你了,你們本來有機會敞開心意的。”
容婳繼續沉默著。
而等她想回答的時候,席硯琛和尤金一起出現了。
她轉頭與尤金對上目光時,尤金卻略帶尷尬的避開視線,同席硯琛說起了話。
尤金的舉動,同樣也刺痛了她。
當初,她不知道尤金撩撥她出于什么心思,但她和他確認了這層男女朋友關系后,他一直陪著她。
放棄了他本來的生活規律,陪著她,照顧她。
心很疼。
她控制不住內心的悔意。
在得知被賀凌舟愛著的時候,她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痛快,而是鋪天蓋地的委屈。
她甚至還想撲進他懷里,委委屈屈的大哭一場,撒嬌一句“你終于愛我了”。
可是,她不是任性的年紀,也不是能負擔得起情債的心境。
“不后悔。”
她垂下眸子,把話說的倔強。
“很多互相喜歡在一起也很甜蜜的情侶最后都分了手,我和賀凌舟的感情,什么都不算的。”
“我們都活著就行。”
說完,她起身朝尤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