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大樁這下子就算再傻，也聽出盧明偉這話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好好的一個正妻之位，怎么就變成小妾了啊。
他們之前明明已經談好了的啊。
盧明偉沒有再搭理繆大樁，摟著靈云便回了府里。
繆大樁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去了。
他直接來到繆芳芳的屋里，問她和盧明偉的婚事到底什么個情況。
繆芳芳一想到那天沈元祁走后盧明偉看她的那個眼神。
震驚，失望，憤怒，厭惡......
繆芳芳也知道，應該也沒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心里裝著別的男人。
她都已經被他抓個正著，而盧明偉自己心里也自己了然了，那似乎便沒有其他東西好說的了。
后來她主動提出說想要解除婚約，但是盧明偉不肯。
他說自己在繆芳芳身上花了那么多時間那么多精力，還花了那么多的銀錢，若是解除婚約的話，他不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嘛。
繆芳芳這時候也沒高尚到說可以將之前他花在自己身上的錢還給他什么的，因為她知道，自己目前是做不到的。
連那些定親禮她都不一定能全部還上，更別提其他的消費了。
而盧明偉只給了她兩條路子，要不就是將自己之前在她身上花的錢全部還回來，要不就是只能被他納進府里當小妾了。
繆芳芳有著自己的心性。
所以即使自己現在的生活過的不如意，很需要盧家這棵救命稻草。
但是她現在也清楚了盧明偉對自己的態度，也有預感到之后若是自己嫁進府里會過上什么日子。
所以她才會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她不想成為其他人茶余飯后時的談資。
但是盧明偉現在卻說要納她做妾，這明顯就是直接將他的臉狠狠的踩在地上了。
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
這個道理繆芳芳還是懂的。
若是去做那些達官顯貴府里的小妾，繆芳芳說不定還是愿意的，畢竟只要自己到時候生下兒子，下半輩子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但是盧家，她不愿。
盧明偉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盧家手上的那些生意全部掌握在他三個哥哥的手里。
現在他是過得瀟灑了，因為盧老爺盧夫人疼愛他。
可若是兩人不在了呢，他又沒權又沒勢的，到時候連錢都沒多少了，整日都要仰望著別人的鼻息過活。
而自己還不是正妻，只是一個小妾，到時候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樣子。
這種生活，繆芳芳不愿。
所以當時她沒有直接做出選擇。
看著盧明偉直接走了出去，她本來還心存一絲僥幸，萬一盧明偉真的不在意呢。
繆芳芳后來回去的時候思來想去，她覺得自己對盧明偉還是有那么些情意在的。
而盧明偉今日沒有逼著她做出選擇就離開了，繆芳芳也是心存僥幸的想著，說不定他當時說的那些就是氣話呢。
畢竟他之前對自己那么好......
繆芳芳直到這時才終于發覺到盧明偉對自己的好了。
可是，晚了。
后面一段時間，盧明偉一直沒有動靜。
繆芳芳便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也送了口氣。
可誰知今兒一大早，盧明偉身邊的小廝便上門來了。
當時繆大樁和王翠蓮甚至都還沒醒來。
繆芳芳聽到聲音，還以為盧明偉也過來了，忙梳洗打扮去開門，沒想到卻讓她失望了。
而那小廝這次過來也沒別的什么事情，就是遞給她了一封信，說他家少爺只給她三天的期限。
說完便走了。
繆芳芳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剛想喚住那小廝問個清楚，那小廝理都不理直接便走了。
小琴在一旁嘀咕埋怨道。
“什么嘛，不就是個下人嘛，之前還一直巴結著我們家小姐呢，現在就換成這副模樣了，瞧不起誰啊。”
繆芳芳已經將信封給打開來了。
她本來里面是盧明偉寫給她的信，但沒想到里面卻是一沓厚厚的“賬單”。
每一張上面都寫的很清楚，某時某刻，盧明偉去給繆芳芳在哪里買了什么東西，花了多少價錢。
一清二楚。
他是來真的......繆芳芳這下才真正意識到。
不僅如此，最后面的一張紙上，盧明偉還寫道。
他們現在住著的這個宅院也是盧明偉買的，若是繆芳芳要還錢的話，要連著這宅院的租金也給還了。
還有那些下人們的工錢什么的。
加起來是多少繆芳芳已經不想算了，因為她知道自己是還不起的。
單單就那些定親禮，她都不一定能全部還的上，因為已經被她還有繆大樁他們揮霍的差不多了。
盧明偉這哪是讓她選擇啊，這分明就是逼她做小妾嘛。
繆芳芳也想不到原先在她面前溫潤如云的盧明偉如今竟會變臉到這種地步。
但她還有其他選擇嗎？好像也沒有了。
但是讓她去做妾？她不愿，也不甘心。
繆芳芳拉著小琴幫她一起算最后到底要還盧明偉多少銀錢。
她這兒還剩著一些首飾，應該能賣個一百兩不是問題；還有幾套新做好沒怎么穿過的衣裳，那做衣裳用的布料是極好的，應該也能賣些錢......實在不行她再去找她那幾個知己借點錢。
可是看著看著，繆芳芳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這上面的有些東西，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啊。
那日期上面標著的時間，是繆芳芳還在邢府的那段時間。
繆芳芳喚來小琴，當時盧明偉送來的那些東西都是小琴先去拿的，然后再轉交到她的手里。
繆芳芳了解盧明偉的為人，他不至于為了讓自己難堪而在這些地方造假。
而且這上面的日期款式什么的寫的都很清楚，不像是假的樣子。
小琴看到之后也是一臉茫然地直搖頭，還跪下和繆芳芳保證說自己絕對沒有私吞她的東西。
小琴跟了繆芳芳那么些年了，她自然還是信得過她的。
那這些東西為什么會憑空消失呢？
而且不是全部東西都消失了，只是里面的貴重的東西消失了。
小琴看著手里的紙張，看著上面寫著的東西，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確定道。
“小姐......這上面說的好幾樣東西，奴婢好像都在六小姐身上看到過。”
六小姐自然指的是邢桐。
畢竟叫了那么多年了，也懶得改了。
“這個玉蘭款式的耳墜，當時前一天您和盧公子出門逛街的時候瞧中了中意的很，盧公子當時沒給您買，結果后一天六小姐便帶上了一模一樣的耳墜。”
“還有這個蝴蝶樣式的金簪子，您和奴婢逛街的時候瞧見了喜歡的很，奴婢記得當時您的生辰快到了，盧四公子身邊的小廝還向奴婢打聽過您想要什么來著，奴婢便說漏了嘴，結果在您生辰的后一天，六小姐的頭上便出現了一模一樣的金簪，當時您不是還氣了一陣子的嗎？”
“還有這上面寫著的說那匹朱櫻色的布料，如果奴婢沒記錯的話，六小姐去年生辰時候穿著的那件小襖就是這個顏色的，而且花紋也對上了，時間也都大差不差的。”
......
小琴越說越來勁，沒注意到旁邊繆芳芳的臉色越來越黑。
“還有......”
“夠了！”繆芳芳氣極，用力的拍了拍桌子。
“你怎么先前不說？現在說那么多有什么用啊？”
小琴瞬間噤了聲。
她也很委屈啊。
其實當時她前面幾次發現這種巧合的時候，是有同繆芳芳提過一嘴的。
但當時繆芳芳的注意力全部在盧明偉給她送來的東西上。
為什么會給她送這么普通的玩意兒，這種木簪子又不值錢為什么要送過來，就不能送點值錢點的東西......
而小琴當時同繆芳芳提了，但繆芳芳卻覺得她是在瞧不起自己，覺得那些好東西只有邢桐能用而自己不行，所以便讓小琴閉嘴了。
甚至還罰了她一個月的月錢。
自那之后小琴便再也沒有說過了，直到今天的時候才說出來。
繆芳芳手里拿著的紙都要被她給揉破了。
她就說，那段時間邢桐明明已經不受寵了，為什么隔幾日便有新衣服穿，隔幾日便有新首飾戴，而且還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式。
當時邢桐還特地來她的面前耀武揚威了一陣，但繆芳芳并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邢桐本來就挺喜歡得瑟喜歡炫耀的了。
現在想來，她是故意到自己面前來顯擺的呢，而自己竟然還沒有意識到。
現在邢家已經破落了，她找誰來賠償她這筆損失。
偏偏她還要承擔這一筆后果。
繆大樁下午的時候出門了，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繆芳芳本來打算等到他回來，問問他能不能和城北那邊的那戶人家商量商量，早點把邢桐送過去。
一是她現在看到邢桐就煩，聽說童養媳就是去做苦力的，邢桐那個嬌生慣養的性子，也不知道能受得了多長時間。
二是她現在要想辦法還上那些錢，不然她還真去給盧明偉做小妾不成？
之前讓她做正妻她都有些猶豫，做小妾，沒門。
可是等到繆大樁回來之后，還不等繆芳芳說些什么，繆大樁便是逮著她一頓罵。
說她沒出息，說她......還說要拉著她去和盧明偉道歉。
繆芳芳本來就煩，這段時間那么多心事積壓在身上，根本就沒處撒。
被繆大樁撕開了一個口子之后，便愈發不可控制。
后來王翠蓮也加入了這場“戰斗”之中。
不過她自然是和繆大樁一起的，話里話外都是說繆芳芳是個沒本事的，抓不住男人的心......
繆芳芳聽到繆大樁回來說盧明偉身邊跟著個女人，還說自己進門之后要管那個女人叫姐姐，她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自然是知道那女人是誰的。
盧明偉之前有同她提過，說自己的府上有個通房丫鬟。
但是當時他同繆芳芳再三保證，說自己遇到他之后便沒再碰過那個丫鬟了，說自己心里只有她一人。
如今才過去多少時日，變心怎變得這般的快。
早上送來的那些賬單散落了一地。
繆芳芳看著地上散落著的紙張，又看向對面還在不停的咒罵著她的父母。
繆芳芳感覺自己完了。
三日之后，繆芳芳被一臺小轎子抬進了盧家的后門。
她坐在轎子里落著淚，這和她先前期望的完全不一樣。
不是正妻，不能走正門，只能從后邊的小門進去；盧家那邊甚至只派了一個媒婆過來，足見得對她有多么不重視了；她身上穿著的粉色嫁衣，一看就是粗制濫造隨便從哪兒買來的......
盧家上下一點喜色也沒有。
就這樣，在旁人都不知曉的情況下，繆芳芳被抬進了門。
但盧明偉當天對她的羞辱并不只這些。
繆芳芳看著寒磣的婚房，她雖然極度不滿意，但也還是憋著沒有發作。
左右她現在已經成為盧明偉的妾室了，已經沒有其他路子可以走了。
那么她要想自己的生活過的滋潤一點，唯一的仰仗便是盧明偉了。
繆芳芳甚至腦海里又已經重演了一番怎么讓盧明偉回心轉意的情景......
她一直坐到了天完全黑下來，也沒見得有人過來。
小琴那丫頭也不知道去哪了，進到府里之后便沒影兒了。
現在只有門外的一個丫鬟守著她。
丫鬟聽到喊聲，雖然極不愿意，也還是走了進來。
“繆姨娘，你有什么吩咐。”
丫鬟的語氣算不上好，甚至帶著點輕蔑以及鄙視。
畢竟四少爺對這個姨娘的態度也是擺在明面上了的，四少爺既然都不待見她，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用擺出什么好臉色了。
繆姨娘，多么熟悉的稱謂。
曾經的繆芳芳也沒想到自己如今能落得和小繆氏一樣的下場。
不，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當年小繆氏被邢老爺抬進府里的時候，是受盡了寵愛的。
而不是和她一樣，一個丫鬟都可以跟她擺臉色了。
繆芳芳壓下心里的怒火，問道。
“四少爺呢？”
丫鬟也不隱瞞，說道。
“四少爺去三姨娘的屋里了，二姨娘您今晚是等不到了的。”
等等，什么三姨娘？
繆芳芳一把掀開自己的蓋頭。
她知道盧明偉的院子里有個大姨娘，是前不久剛從通房抬上來的。
那三姨娘又是什么情況？
自己是二姨娘，今天進門的，難不成那三姨娘跟她同一天進門？
丫鬟看著繆芳芳臉上跟吃了屎一樣難看的表情，不經意道。
“對了，那三姨娘和二姨娘您還是老熟人呢，就是先前您身邊的丫鬟啊，如今也算是飛上枝頭當主子咯。”
小琴！
繆芳芳雙手緊緊抓住床沿，精心護理過的指甲在被她用力抵到木板的那一刻忽然折掉，鮮血從里面溢了出來。
但繆芳芳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就那樣傻愣愣的坐在床上。
丫鬟自討沒趣，直接就出去了。
這滿室的燭光里，只留著繆芳芳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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