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光暗淡,夜闌人靜。

  朦朧的月光映照著揚州城外的一處村莊,靜謐和諧。

  “什么人?”

  陸云飛快步走來,剛靠近村莊便有兩道黑影飛身過來,攔在他面前。

  看清是陸云飛,兩名黑衣人露出驚喜的神色,立刻單膝跪下。

  “少主……”

  “師父在嗎?”

  “在……”

  “帶路。”

  一名黑衣人立刻帶著陸云飛走進村莊,另一人隱入暗處。

  村莊深處的一座普通的宅院,房間里亮著燈。

  一名年近五旬的中年人坐在桌邊看書。

  中年人穿著黑色的長袍,身材中等,下巴留著幾寸美須髯,俊朗儒雅,像是一位讀書人。

  如果真這樣認為那就大錯特錯了,中年人姓陶名方,曾經是大將軍陸荊山手下的第一暗衛,雙手沾滿了無數的鮮血。

  陶方甚至曾經潛伏進敵國,暗殺過一名皇太子,而且全身而退。

  “主人,少主回來了。”門外傳來稟報聲。

  “進來……”陶方發出沙啞的嗓音。

  幾息之后,陸云飛急匆匆地推門進來,恭敬行禮:

  “師父……”

  “回來了?”

  陶方放下手中書,看著陸云飛,露出一抹笑容。

  “師父,狗皇帝這兩日可能會返京,我們還有機會……”

  “莫急,坐下說。”

  陸云飛坐到房間中的茶桌邊。

  “氐夷國那邊如何?”陶方不急不慢地問。

  “氐夷王野心很大,只要齊國出現內亂,氐夷王必定會出兵南下……”

  陸云飛快速將聯絡氐夷國的事說了一遍,然后接著道:“師父,刺殺狗皇帝之事必須盡快安排。”

  陶方沒有立刻回應,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慢吞吞地問:“你去過季府了?”

  “去過了。”陸云飛點頭回答。

  “見過老侯爺了?”

  “見過了。”

  “韻兒呢?”

  “也見過了……”陸云飛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妹妹有了身孕,就讓她留在季府吧,報仇的事,我來做便可。”

  “你打算怎么做?”陶方問。

  “青山密林,布置行刺。”

  陸云飛顯然早已想好了,脫口而出。

  ————

  晨時,色彩斑斕的朝霞鋪滿了天空,絢麗多姿。

  城北,神秘大宅的門“吱”的一聲打開,一隊數十人的車隊緩緩駛出。

  車隊可以分為三個部分:

  前方,十多名禁軍在前開道。

  中間,兩駕馬車一前一后,馬車兩側布置了十多名禁軍守護。

  尾部,十多名禁軍殿后。

  當然,這些禁軍全是普通護衛裝扮,整個車隊看上去像是豪華的商隊,總數不過五六十人。

  車隊一出大宅,直奔北城門而去。

  幾名隱在暗中的探子對了個眼色,有幾人迅速離去,還有幾人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不過這些探子根本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跟著,保持著絕對的安全距離。

  半個時辰后,老侯爺接到了齊皇出城的消息,終于松了口氣。

  ————

  揚州城北門外二十里,有一座山,名為青山。

  青山的山勢平緩,并非名川大山,只不過有一片方圓十多里的山林,十分荒涼。

  一條官道穿過青山密林,通往下一座城池,江寧城。

  齊皇的車隊緩緩駛來,沿著官道緩緩駛入了青山之中。

  官道十分寬敞,但兩側畢竟是山峰密林,視線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進入山林之后,所有禁軍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連謝天南也露出謹慎之色。

  隨著隊伍緩慢深入,山林中變得出奇的安靜。

  “哇哇——”

  一只烏鴉從隊伍上空飛過,發出粗劣刺耳的叫聲。

  謝天南抬頭看了眼天空,露出一絲疑惑。

  他悄無聲息地彈出一塊碎銀子,一道銀光飛向左側的樹林中,銀光擊穿了一片茂密的枝葉后便悄無聲息。

  有埋伏……謝天南立刻做出判斷。

  如此茂密的樹林中,沒有一只鳥兒被驚起,已經說明了問題。

  不過他沒有出聲,而是做了個手勢。

  訓練有素的禁軍得到指示,悄悄往中間靠攏,收縮成防御陣型。

  十幾息之后,一聲怒喝傳來。

  “放箭……”

  官道兩側的山坡上人影攢動,密密麻麻的弓箭居高臨下射來。

  “敵襲,防御——”

  謝天南鎮定地下出指令。

  禁軍早已擺好了防御陣型,迅速取出掛在馬上的盾牌舉起來,組成了一個鐵桶陣,將中間的兩駕馬車護住。

  “叮叮咣咣……”

  密密麻麻的長箭射在盾牌之上,全部被彈開。

  一陣箭雨之后,除了幾匹馬兒中箭外,并無其他傷亡。

  “殺——”

  看到弓箭無法建功,埋伏在兩側山坡密林中的殺手,一個個舉起刀劍沖殺過來。

  密密麻麻的人影,總數有兩三百人之多。

  這些人全都穿著粗布衣服,扎著頭巾,一副山匪的打扮。

  “迎敵——”

  謝天南渾厚的聲音散開。

  禁軍收起盾牌,抽出長劍、長槍,主動迎向這些山匪。

  戰斗開始,兵器的碰撞聲,叫喊聲,慘叫聲,從四周傳來。

  沖上來的山匪一個個慘叫著倒下,血光滿天。

  山匪雖然人數眾多,但在這些禁衛面前完全不堪一擊,場面像是單方面的屠殺一般,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禁衛的長槍、刀劍收割著。

  兩駕馬車一前一后緊挨在一起,謝天南、曹恒各帶著六人一左一右守護在馬車兩側。

  兩人都沒有出手,也無需出手,因為禁軍的防御陣型十分牢固,這些山匪連靠近他們都做不到。

  “沖進去,殺了狗皇帝……”

  這些山匪十分有血性,其中不乏一些高手。

  在付出了慘烈的代價之后,終于沖開了一道缺口。

  “殺了狗皇帝……”

  十幾個人朝著馬車殺了過來。

  謝天南依舊沒有動,只是冰冷地說了個“殺”字。

  他身邊的六名高手槍出如龍,銀槍瞬間刺穿了沖過來的幾人咽喉,將尸體挑飛。

  片刻后,戰斗進入了尾聲。

  三百多名山匪,死得還剩下不足五十人。

  “撤退……”

  一名虬髯大漢紅著眼吼道。

  這些人終于知道他們是在以卵擊石,再打下去,會全軍覆沒。

  “抓幾個活的,剩下的全殺了。”齊皇淡定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

  禁軍都騎著戰馬追擊,這些山匪想撤退,但根本跑不掉。

  逃得最遠的一人剛到樹林邊,便被追上來的禁軍一槍刺穿身體。

  戰斗很快便結束了,四人被俘虜,包括為首的虬髯大漢,剩下三百多人全部被斬殺。

  禁軍這邊,無一死亡,僅有四人受傷,而且都不算重傷。

  整場戰斗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從始至終,謝天南、曹恒兩人都沒有出手。

  戰斗結束后,禁軍檢查了一下四周的尸體,幾人將四名俘虜捆綁好。

  這里顯然不是審訊的地方。

  片刻后,謝天南指揮著隊伍繼續出發。

  遠處的一座山峰之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影,他們遠遠地看著齊皇的車隊消失在視線之中。

  這兩人正是陶方、陸云飛師徒二人。

  陸云飛長發披肩,幾根發絲隨風輕舞,他的左手緊握著一把長劍,目光如刀般盯著剛剛戰斗過的地方,滿臉凝重之色。

  “看清了嗎?”陶方發出沙啞的聲音問。

  “看清了。”陸云飛一臉凝重地回答。

  “你覺得我們所有人剛剛全部加入刺殺,有機會嗎?”陶方又問。

  “之前,我以為有……”陸云飛沒有再說下去。

  他們的人雖然不多,但全是高手,并非剛剛那些山匪可比。

  若再加上自己跟師父兩人,他覺得有機會刺殺成功,即便機會不大,但要說一點機會沒有,他根本不信。

  但他看了剛剛的戰斗后,知道師父是對的,就算他們全部加入,也絕無半點機會。

  這些禁衛軍的實力,每一個都是絕頂高手,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這次如果不是師父阻攔,他率隊冒險刺殺,恐怕已經全軍覆沒了。

  此時一想,他不禁一陣后怕。

  “飛兒,你太心急了。謝天南,和他的三十六天罡禁衛,可敵千軍萬馬。正面刺殺,就是自尋死路……”

  陶方說著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曹恒這個人,恐怕不在謝天南之下,更要警惕。”

  “師父,我知道了。”陸云飛緊握著劍鞘。

  “上次韻兒……那是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布置了大半年,可惜功虧一簣。”陶方說著一臉惋惜。

  “我寧愿妹妹跟孩子活下來。”陸云飛說。

  “將軍有后了,為師也很高興,但以后你的任務更重了。”陶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師父,大齊強盛,我們真的有能力顛覆嗎?”

  看到剛剛禁軍的戰力,陸云飛有些信心不足。

  “盛極必衰,否極泰來,乃是不可違的天理……”

  陶方抬頭看著天空,輕撫了一下美須,接著道:“大齊強盛已經走到了盡頭,接下來便是衰落的開始,我們要做的只是加速他的滅亡而已。”

  “徒兒明白了。”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陶方說著轉身走去,陸云飛立刻跟上。

  “師父,剛剛那些山匪是什么人?”

  “江湖草莽,我引來的……”

  師徒兩人說著很快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剛剛戰斗過的官道上,尸橫遍地,血流成河,刺鼻的血腥之氣很快便引來了各種飛禽走獸,撲在尸體上啃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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