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你猜我買了什么給你。”
孫賊兩手揣在棉襖的兜里。興高采烈的跑到了奶奶的攤位前。
奶奶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然后又恢復了往日的慈祥。
“乖孫兒，是糖嗎？好吃不，你吃，奶奶沒牙了，不能吃糖了。”
說著，還故意咧開嘴笑了一下，露出了那嘴里的幾顆僅存的老牙。
“不是，你再猜，不是糖，是給你買的。”
說著孫賊從兜里把棒棒油拿出來攥在了手里，反手給奶奶晃著，
奶奶看到孫賊手里露出的包裝紙，有些發呆，
“這個是啥子，婆真的猜不出來，乖孫兒。”
“是棒棒油，我以前手裂口子了，婆你給我買了一個這個，我用完手就好了，婆你看，你手上現在也有裂口子咧，我買了幾個給你，貨郎那里的這個要比小賣部的便宜。”
說著張開手掌心的孫賊，露出了手里的三根棒棒油。獻寶一般的遞到了奶奶的面前，
奶奶看著被孫賊攥的有些變形的棒棒油，眼眶有些濕潤，連忙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
“老了，不中用了，眼睛都花了不說，腦子也不夠用了，你看乖孫給買的這個，婆都猜不到，婆很喜歡，我娃長大了啊，懂得惦記婆了。”
說完，又抹了一把眼角，
孫賊拿出了一個棒棒油，把剩下的兩個放進了背囊的布袋子里面，就要揭開棒棒油的包裝紙，要給奶奶手上抹去，
奶奶連忙制止，
“乖孫兒，現在手臟，用了沒用，要回去用熱水洗了手用，才有用。現在不打開了，不要浪費東西，”
結果孫賊手里的棒棒油，也和剛才的放在了一起，
“乖孫兒，你還吃糖不，婆去給你買，你把買糖的錢給婆買了這個，婆去給你買糖去。”
看著奶奶開始東張西望起來，想看看附近有沒有貨郎賣糖，
孫賊搖了搖頭，
“婆，我不吃糖了，咱們趕緊在這這些鞋墊賣完回家，還要回去做大年菜呢。”
今年的年夜飯，奶奶給孫賊說會買上二兩肥肉回來，配上一些蘿卜白菜，再扔點粉條，一鍋上好的大年菜就煮出來了，一大鍋的大年菜，配上一點豬油，不管是光吃菜還是用來拌面，或者就著饃吃，都是不錯的，所以年三十的大年菜奶奶會做一大鍋，往后的幾天都是配著大年菜下飯。
婆孫兩個就在背簍后面，找了兩塊磚墊著，坐在地上，看著來往的人流，一邊聊天，一邊等待著買主的上門，
奶奶做的鞋墊手藝不錯，不到中午，就把那十幾雙鞋墊全部賣完了，
一雙鞋墊5分錢，一共賣了不到一塊錢。
賣完最后一雙鞋墊，不等奶奶動手，孫賊搶先一步拎起背簍背在了后背上，然后對著奶奶做著鬼臉。
“婆，走時間還早，咱們要不要去鎮里逛逛，里面的那個農貿市場里面有很多大隊小賣部沒有的東西。”
背著背簍的孫賊明顯心情不錯，以前和奶奶趕集的時候，一早上能賣出去兩三雙鞋墊就不錯了，今天竟然能全部賣完，真的是個驚喜。
以前趕集的時候，賣的少不說，還不停的要還價，奶奶經常是一毛錢三雙鞋墊都會賣，不賣的話吃飯的鹽巴都買不到。
今天的顧客都很好說話，鮮有還價的，還一次一拿就是兩雙兩雙的拿。今天的買賣做的格外的痛快。
“嗯，那也行，時間還早，咱們婆孫倆去鎮里轉轉，順便看看你趙叔在忙不，大過年的，你趙叔也是一個人在，不行了叫你趙叔去家里吃年夜飯，湊個熱鬧，圖個喜慶，畢竟過年呢，你趙叔對你不錯。”
聽到這話，孫賊舉雙手歡迎，本來說是先到了鎮子里面再和奶奶商量，但是現在奶奶先這么說了，那就剛好，
“嗯，聽婆的，我知道趙叔家，等會咱們去看他去。”
婆孫兩個就這樣漫步著向著不遠處的鎮子走去，到上晌午，奶奶先帶著孫賊來到了農貿市場，在大門口的小吃店里，給孫賊買了一個肉夾饃，又給孫賊買了一碗面，看著孫賊吃的滿嘴流油，她自己則吃了一碗面皮。
這些吃的，上次孫賊來看到過，但是最后只吃了最劃算的面，這次吃到了眼饞很久的肉夾饃，孫賊滿口的幸福，畢竟這一頓飯對于孫賊來說，是很奢侈的。
看到孫賊大口大口的吃著東西，奶奶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是啊，要過年了，給娃要吃點好的，畢竟，大過年的，誰不想好好的。
吃過午飯的婆孫倆，到農貿市場里面買了一些水果和瓜子，就向著趙衛國所在的家屬院走去，
到了大門口，孫賊見到了上次看門的那個大爺。
“王爺爺，我來找趙叔，你還記得我不，我上次和趙叔來過的。”
孫賊上前和看門大爺打起了招呼，
大爺上下端詳了一下孫賊，皺著眉頭想著，嘴里問道。
“趙叔，哪個趙叔啊”
“趙衛國，趙叔。。。”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你是衛國收的那個小徒弟，今天來鎮子上置辦東西來啦。”
孫賊看看門大爺終于想起他了，
“嗯，大爺，我和我婆來趕集，順便不是過年了么，來看看我叔，”
說著就要帶奶奶進去。
“唉，別急，娃子，你先等一下，衛國今天好像在廠里上班，不在家里，”
孫賊一聽，有些傻眼，
“啊，我叔上班去了，這不是要過年了么，我叔咋不放假呢。”
“衛國是保衛科的，這不年底了，鎮子上的盲流什么的都想弄點錢過年，不太安生，所以衛國他們都在值班，本來保衛科七八個人，是換著值班的，但是衛國說他一個，他就這兩天在廠里上班，沒回家。”
聽到大爺的解釋，孫賊和奶奶對視了一眼，
“那好，謝謝大爺，我去廠里找我叔吧，”
“嗯，娃子有心了，過年還知道來看看他叔，你去吧到廠門口了找你叔，就能找到你叔了。”
告別了看門大爺，和奶奶提著水果就來到了機械廠，到了廠門口，果然，廠里已經放假了，上次來看到的大門敞開著，這次已經有兩個大欄桿門關上了，只留下了旁邊的一個小門半開著，
“趙叔，趙叔，你在嗎，我和我婆來看你了，”
還沒進廠門，孫賊就喊了起來。
聽到響動的趙衛國從門房和同事一起出來了。
看到孫賊和奶奶，連忙迎了上去，
“姨，你咋來了，這么遠的，你要來提前說一下，我去看你都行，這么冷的天，讓你跑這么遠過來。。。”
奶奶聽到趙衛國的話，連忙搖搖頭，
“衛國，這話說的，你姨我還能動，今天趕集，剛好要來鎮里，就和乖孫兒來看看你，”
看著孫賊手里提著的水果，連忙接過，讓開門口，
“姨，你們快進屋里軟和軟和，屋里有爐子，快進來，快進來。”
說著，扶著奶奶進入屋內，
值班的門房里面，就一張寫字桌，和兩張板凳，還有一個椅子。
屋子中間還有一個煤爐子，里面燒著蜂窩煤。
一進屋子，瞬間寒冷就消失了，孫賊靠著墻邊放下背簍，就來到爐子旁邊開始烤手，而奶奶也被趙衛國扶到了爐子邊上，
這時候，趙衛國的同事說道，
“班長，那你們先聊，我就出去巡視一下廠區，你們慢慢聊，不急。”
“嗯，好，小李，你先去巡視一下，我等會來和你換班。”
說完，小李就和奶奶點頭示意了一下，穿上軍大衣就出門了。
趙衛國拿起桌子上的兩個搪瓷缸子，去門口倒掉了里面的茶葉，又用熱水燙了一遍，才給奶奶和孫賊倒上了熱水，也拉過凳子圍著火爐坐了下來。
“姨，你們今天是來趕集，置辦年貨來了嗎？”
“嗯，我們婆孫倆今天來趕趕集，順道孫賊說要來看你，我們就過來了，這不過年了，說來看看你，結果去你家里，門口的門衛說你來了廠里值班，我就和乖孫兒過來了。”
“嗯，這不年底了，鎮子上的盲流們和青皮們年底里都回來了，游手好閑的，到處偷雞摸狗的。鬧得鎮子里面有些亂，廠里不放心，就安排我們在廠里看著，這不，別人都拖家帶口的，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反正我過年沒啥事，在廠里和在家里都一樣。”
雖然話是這個話，但是聽到這個話，孫賊好像感覺出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話里。
“衛國，本來我和孫賊是想請你過年來家里吃年夜飯的，你好歹是乖孫兒的師傅，但是你現在走不開，這怎么辦可好。”
聽到奶奶的話，趙衛國明顯楞了一下。是啊，今年好像不一樣了，今年他收了一個徒弟，算是也有個牽掛的人了。
“姨，看你說的，這不國家需要，咱們就先報國，后為家。一切以國家利益為先，不要緊的，反正日子還長，今年吃不上你們的年夜飯了，我明年肯定能吃上。”
聽著趙衛國并沒有拒絕，奶奶看了看孫賊，
“那行，今年姨就沒招待上你，你先忙你的正事，來年一定要來家里嘗嘗家里的大年菜。”
趙衛國也看了看孫賊，看到孫賊正用著那雙大眼睛瞅著自己，等著自己的回話，趙衛國伸手過去，摸了摸已經頭發已經長長了一些的孫賊，
笑呵呵的說，
“姨，你放心，這兩天值完班，我過年去你家串門，到時候也能吃上大年菜，你放心，我肯定來嘗嘗姨的手藝。”
聽到了趙衛國的回話，孫賊高興的連連點頭，奶奶看趙衛國答應了下來，也是高興的點著頭，正事忙完，奶奶就和趙衛國聊起了家常。
“衛國啊，孫兒現在跟著你學本事，有啥要使喚他的，就讓他給你干著，畢竟一個徒弟，半個兒。你可不能說不使喚他。”
“姨，你放心，孫兒的悟性比我好，他學東西快，現在他還小，等他長大一些，能幫我不少忙的，你放心，到時候說不定我還要不停的麻煩你和孫兒呢。”
“唉唉唉，到時候能幫上你忙就好，孫兒跟著你學本事，算是天大的福氣了，這半年來，跟著你學，孫兒變了好多，變聰明了，也長個子了。更是懂事了不少。”
突然聽到奶奶的夸獎，孫賊的臉紅了起來，耳朵也通紅通紅的，不知道是羞的，還是烤火熱的。
說著一些閑話，小李巡視完畢回來了，看著墻上的時鐘，已經一點多了，奶奶起身和趙衛國告辭，要回去了，天氣畢竟冷了，天黑的比較早，老早回，路上還亮著，
從鎮子走回到村里，大概要兩個多小時，孫賊和奶奶還要再去農貿市場里采購一些日用的調料之類的，大隊的小賣部雖然也有，但是要比大市場的東西要貴一些，既然來了，那肯定是要買一些帶回去的。畢竟能省一些是一些。
趙衛國也知道這個情況，沒有挽留，因為要值班脫不開身，就只能送奶奶和孫賊出了廠大門，看著婆孫兩向農貿市場的方向走去。直到身影進入到人群里看不到了，趙衛國才回到了值班室。
婆孫兩個，進入市場，買完了日用品，奶奶還特意給孫子買了麥芽糖，一大塊敲下來了幾塊，稱重后買了一些，拿到糖的瞬間就給孫賊嘴里塞了一個小塊。
麥芽糖脆脆的，吃到嘴里還有些粘牙，但是它甜啊。這對少年郎來說，甜到了心里去。。。一路上嘴里吃著糖，笑著一蹦一跳的跟著奶奶穿梭在市場的孫賊，這時候才看起來像一個孩子，平時的他過于成熟，反而失去了孩子們的童真，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早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孩子們被逼無奈，過早的著學會了活著的必須技能而已。
當孫賊能感到放松而又快樂的時候，
歡笑時能做出和同齡孩子們一樣幼稚的事情的時候，
那才是屬于他的幸福時光。
當婆孫兩置辦完畢，離開農貿市場，下午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五點多了，天已經暗了下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要準備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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