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刻，寧可欣內心里，長著翅膀的小人，終于一記太極捶，把頭上長角的小人直接捶飛了。
聽到近在咫尺的寧可欣，問出這句發自靈魂的話，劉平武懵了。
在這一刻，冬梅飯館小平頭的慘狀，不由自主地闖進他的腦海里。
咕嚕，他咽了一口口水，腦子轉得幾乎冒煙，終于回答了一句。
“我看你口紅挺好看的，想看仔細點，給我妹妹買一支。”
一邊說著，劉平武一邊向后退了兩步。
“你有妹妹嗎？”
“我妹妹劉平燕，比我小八歲。為了生她，我老媽連日雜五金公司售貨員的泥飯碗都丟掉了。”
“只有一個妹妹？”
“只有一個妹妹。”
“哦，”寧可欣的眼睛眨了眨，“這口紅是我表姐從星加坡給我帶回來的。下次，我讓她再多帶一支，送給你妹妹。”
“好啊。”
然后又是一陣寂靜。
“一起吃中飯？”寧可欣想了許久，終于想到一個可以擺脫尷尬的話題。
劉平武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
“才十一點十分，我先打個電話。”
“打給誰？”
“眾普科技負責技術的副總，張洪濤。”
“你的第一個目標客戶。”
“你真聰明。”
“我在旁邊沒關系？”
“你站在我身邊，我更加有信心了。”
寧可欣抿了抿嘴，低頭微微一笑，沒有出聲。
劉平武從抽屜來找出一個筆記本，看了一下夾在里面的二十幾個標簽紙，翻到了中間一頁。
他低著頭，把里面的內容又仔細地再看了一遍。
寧可欣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
劉平武把筆記本攤開在桌面上，拿起座機話筒，對著寧可欣笑了笑，然后撥通了一個號碼。
過了一會，電話接通了。
“張總，你好！我是華豐電子的劉平武...對，三月十六號我們在南港國際機場展會上，對，2003年亞太地區電子展，我們見過，交換過名片，對，對，對！你終于想起來了。
當時你在會上做了一個專題演講，我在臺下聽了，講得真好，指明了國內網絡設備的發展方向。不是恭維你，確實是受益匪淺。哈哈！”
寧可欣在旁邊皺起了眉頭。
言辭鑿鑿，還有這談笑風生的樣子，難道劉平武真得在南港展會見過這位張洪濤張總？
“對，對，當時我還跟你做過簡短的交談。當時人太多了，圍著張總您的人非常多，我好不容易搶到一個位置。
哈哈，是的，是的，我記得你提了一句，眾普路由器在采用賽爾普方案后，性價比上已經站在世界前列了。
眾普還要在提高競爭力的道路上繼續前進，真是鼓舞人心啊...我聽說你們在電源部分的優化上，遇到了一點小問題，正好我有一個合適的方案，應該可以消除諧波竄擾的問題...
...一直想著有機會給張總介紹一下。好的，好的，下周二上午九點半，沒問題，我準時達到。好的，屆時還請把相關的工程師請到，我們一起討論。”
看到劉平武放下電話，寧可欣有點不可思議。
“眾普科技，好像很有名氣吧。我在華盛電子城附近，看到過它的好幾個大廣告。”
“是的，眾普科技是國內路由器第一大品牌，目前在國內市場把斯科、水星殺得節節敗退，并開始在國際市場展露頭角。一年的營業值超過二十億元。”
“你電話里約的誰？”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眾普科技負責技術的副總，張洪濤。”
寧可欣遲疑地問道：“你真得在南港展會上見過他？”
“我怎么可能見過他，從沒見過。我連港澳通行證都沒辦下來，怎么可能會去南港展會？”
“那你在電話里，跟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眾普科技，是互聯網硬件設備行業，冉冉升起的新星。肯定是廣受矚目。張洪濤在展會上，不知收了多少名片，不知跟多少人聊過，那可能記得住有沒有見過我？”
“你騙他？”
“這怎么叫騙呢？這叫善意的謊言。我要是不跟他套套近乎，怎么有機會說到后面的正題？”
“正題？”
“他們改用賽爾普的方案，價格比斯科便宜一半，比水星便宜三分之一，性能卻差得不多。在實際應用中，普通用戶根本感覺不到這點差距。
所以普通用戶眼里，眾普、斯科和水星的性能都一樣，但是眾普的價格卻便宜得多！自然而然就會選擇眾普的路由器。
現在斯科和水星也在拼命降成本，試圖縮小價格差距。所以眾普必須在降成本的道路上繼續前行。目前看，電源部分降成本的空間更大些。而我，正好有合適的器件提供給他們。”
寧可欣聽得有點暈，但是大概內容還是聽明白了。
“你可以幫眾普路由器的電源部分，省下多少錢？”
劉平武想了想，“初步推算，大概在十元左右。”
“十元，這么少？”
“不少了可欣！眾普一臺路由器才多少錢？平均兩百元左右，十元就是百分之五。不要小看了這百分之五。商場上拼刺刀的時候，這百分之五的利潤，足以能把對手熬死。”
劉平武語重深長地說道：“我們華夏的電子產品，就是東摳五角，西省一元，一分一毫地把性價比做到了極致。
九十年代，米國科林頓總統搞信息高速公路，搞了十來年，成績斐然，可是也就那個樣子，屬于精英人群的玩物。
進入到二十一世紀后，全世界的互聯網就像火山爆發一樣，突飛猛進。為什么？主要原因就是中國制造。
中國在加入WTO后，向全世界提供了海量的廉價互聯網產品。電腦、筆記本、交換器、路由器...全世界的老百姓，都能便利地在互聯網上遨游。”
劉平武越說越激動，信步走到了落地玻璃窗前，全身沐浴在陽光之下，仿佛披上了一套黃金戰甲。
寧可欣忍不住捂住了嘴，她的心被這些話攪得波瀾起伏——她雖然聽得不大懂，但是能被里面的情緒所感染。
“所以米國斯科等公司，恨死了中國制造，但是微軟、蘋果、惠普卻愛死了中國制造。因為我們打破了前者的壟斷，搶了它們的財路；幫后者極大地擴張了市場，使得他們的用戶數倍、數十倍的增加。
不管他們愛我們也好，恨我們也罷。我們還是改變了這個世界，推動了人類文明的發展。不管風云如何變幻，不管多么地風高浪急，我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百折不撓，勇往直前！終究，我們讓這個世界再也離不開我們。
這就是我，我們，千千萬萬從事電子行業的人的意義所在。這也是我為之而奮斗的方向！”
劉平武意氣風發地說著這些話，讓寧可欣有暈眩的感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真的有一種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的氣魄，太讓人著迷。
媽媽說的對，顏值是男人的下限，事業是男人的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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