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剛過，劉平武就在冬梅飯館等著。
“梅姐，都準備好了嗎？”
“劉老板放心，都準備好了。五桌菜，每桌總共十道菜，七個主菜，一個湯，一個涼菜，一個甜點，妥妥的。我還打了余量，保證誤不了事。”
梅姐四十五六歲，畫著淡淡的妝，說話間總是帶著和氣的微笑。
“梅姐，十道菜，七個主菜，這有個什么講究？”
“當然有講究。十道菜，十全十美。每桌坐八位，差不多夠吃。七道主菜，七上八下，他們是體制里的，喜歡聽這個彩頭。尤其是李所，關鍵時刻，千萬不能讓他觸霉頭。”
“梅姐，消息挺靈通。”
“你消息不是也挺靈通，都是家屬。”梅姐眨眨眼，一臉我們都懂的神情。
好嘛，自己還沒開始創業，就先混了個派出所家屬的身份了。
膚白貌美，英姿颯爽。哦，似乎這個身份也不錯。
嗯，還有一對-C和水蜜-桃，好吧，我認了！
“小劉，你去崔老九那里，催他把酒水送來。我去后廚盯著。六點了，他們五點半下班，差不多要來了。”
“好，我過去看看。”
劉平武出了飯館門口，順著燕山路往前走。
這是一條非常繁華的街道，兩邊全是飯館餐廳。
譚魚頭火鍋，阿亮火鍋，南海漁村，巴蜀老院子，燕三老口味，農家沖鄉下菜...林林總總三四十家。
門面都不大，站在門口拉客的咨客或老板娘，說著各地的方言，陰陽頓挫，混著飄出來的香麻辛辣的油煙氣味，充斥著整條街道。
附近有華盛電子城——亞洲最大的電子市場，還有周圍的高樓大廈，擠滿了數千家公司，加上來來往往的人，一天少說也有十幾二十萬。
這么大的人流量，自然帶火了離著不遠的燕山路。它是附近唯一的美食街，也屬于上塘派出所的轄區。
崔老九的小店夾在中間，毫不起眼，專門給這條街上的飯館餐廳提供酒水飲料。
劉平武走在路上，一轉頭，看到兩個男子跟在不遠處。
察覺到劉平武發現了自己，帶頭的小平頭一點都不慌，還很囂張地沖他點了點頭。
再遠點，劉平武還發現有四個男子，吊在后面，裝扮跟兩個男子相近。
六個人，真看得起自己。
不過劉平武現在并不擔心。
燕山路太繁華了，他們一動手，附近巡邏的警察全圍過來，可能燕山路都跑不出去。
九十年代，南鵬這樣的混混那才多呢。南港的好幾個字頭，都跑來開香堂。
不過很快就被全部鏟除了。
內地警察的雷霆打擊，讓這些外來戶灰頭灰臉，損失慘重。
到了二十一世紀，政府幾次重拳打擊，混混們越發沒有前途了。僥幸逃過一劫的紛紛轉型，砂石、混凝土、建筑泥土...都忙著搞錢去了。
這里居然還有一群漏網之魚，幫人家當打手，真的沒前途，趕緊改行吧。
崔九推出一部三輪車，再叫了個伙計，把五件啤酒，十瓶五糧液，兩件雪碧和可樂，裝上車，前騎后推，運到了冬梅飯館。
六個混混也跟了過來。
冬梅飯館位置有點偏，緊挨著一條小巷，六個混混就藏在里面，等待時機。
劉平武等了一會，寧可欣、于姐、莫姐和李姐等戶籍科的人先來一步。
她們都換上了常服。
寧可欣穿著一件細麻短袖白襯衣，復古經典款，非常合身，略帶文藝范。下穿一條水磨藍的牛仔褲，包裹著一雙滾圓修長的腿。
蹬著一雙藍色板鞋，清爽大方。
看到劉平武，微微低頭，淡淡一笑，透出一種穿警服時看不到的溫柔。
很快，李所、老周、王隊等人，陸陸續續都來了。
所里沒有值班的人，加上經偵大隊王隊帶下來查案的兩人，大約有四十人左右，都來了。
大家都穿著便服，嘻嘻哈哈，站在門外都能聽到說話聲和笑聲。
現在是燕山路最熱鬧的時候。
街道兩邊的餐廳飯館，人滿為患。桌子先是擺滿了人行道，接著擺到了街面上，偶爾來往的車，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
上百張餐桌，圍坐著的人各色各樣。
有男有女；有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有談古論今的中年人；有脫下西裝，里面白襯衣全部濕透的白領；有光著膀子，身上冒著油光的苦力。
他們手里舉著啤酒或白酒，或輕聲說笑著什么，或歇斯底里地喊著什么。每一個人的臉，被樓頂不斷閃亮的霓虹燈光，映得五顏六色，無比精彩。
相比之下，冬梅飯館反而顯得有些安靜斯文。
劉平武穿過冬梅飯館的廚房，從后門出來，繞到小巷子里，在混混們的目瞪口呆中，大搖大擺地走著。
領頭的小平頭正抽著煙，一臉憂郁地看著不遠處冬梅飯館的大門，心里盤算著，該如何完成那兩個南港人交代的事情。
說是要把這個叫劉平武的小子打一頓，砍斷兩條腳筋，送進醫院，五千元——五千塊就要廢人兩條腿，真是小氣又歹毒！
但是對于小平頭來說，事情很簡單，也就胡亂劃上幾刀，能夠看到血就行，關鍵是不能把自己折進去。
五千元，再花在撈人上，能剩下幾個錢？現在是市場經濟，混混也要算一算投入產出比。
只是這幾天不好下手，這小子見天在派出所進進出出。
自己可不敢在派出所門口動手。那要是抓進去，五千元可撈不出來，還得往里貼錢。
小平頭打聽過，那小子天天往派出所跑，是在配合警方調查一起案子。而他正是因為這件案子，得罪了那兩個南港人。
終于等來了消息，案子結了，那小子今天就沒去派出所。好了，該下手收拾他了。
等他在這家飯館里吃完飯，堵在回家的路上，打翻在地，胡亂砍上幾刀，再扒下他帶血的上衣，回去就可以交差。
碼得！
為了五千元，自己六個兄弟，耗費了一周時間，還要承擔風險，不劃算！以后少接這樣投入產出比太低的活了。
丟掉煙屁股，一抬頭，看到劉平武從眼前走過去，然后在離著四五米遠的地方站定，轉身過來，很囂張地沖這邊笑了笑。
“我知道，你們受誰雇傭來打我。現在你爺爺就站在這里。來啊！過來啊！”
劉平武伸出右手，指著小平頭，食指還很猖狂地勾了勾。
“你過來啊！來打我啊！你爺爺就在這里！”
太囂張了！
太猖狂了！
老子行走江湖這么些年，還沒見過這么狂的家伙！一對六，居然還敢大開嘲諷技能！
小平頭肺都要氣炸了，但是殘余的一點理智告訴他，不要沖動，這里動手風險太高。他雙目赤紅，牙根緊咬，渾身微微顫抖，伸手拉住了火冒三丈，嗷嗷亂叫要沖上去的手下。
看到小平頭不為所動，劉平武繼續拉仇恨。
“看看你們這一個個的，混得這鬼樣子，跟狗似的。一只，兩只...五只，六只流浪狗。不，你們這德性，連狗都不如！人家流浪狗好歹還有屎吃，你們吃屎嗎？”
說著掏出從廚房里撿到的一根骨頭，直接丟過來。
“來，六只乖狗狗，這是爺爺賞你們的！”
咣當一聲，骨頭在地上彈了幾下，蹦到小平頭的跟前。
一瞬間，小平頭覺得所有的血液全涌到腦袋里，頭上的血管都要炸開了，眼前一片模糊，血紅血紅的。
“大哥，不能忍了！這要是傳出去，我們以后都沒法見人。”手下紛紛鼓噪道。
看到拉開門，走回飯館里的劉平武，小平頭仰天長吼一聲：“呀！”
摸著懷里的短刀，一馬當先地向冬梅飯館走去。
五個小弟緊跟其后，其中兩個還忍不住輕聲哼唱起歌曲來。
“叱咤風云，我任意闖萬眾仰望！叱咤風云，我絕不需往后看。翻天覆地，我定我寫自我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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