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萬歷強明 > 第八十九章:萬歷的將計就計
  “不是我急啊,是整個工部都著急,這本來就是我工部的事,現在被外人弄走,怎么可能會無動于衷?何況本兵與元輔一直不和,這后面肯定有他在搞鬼。”郭朝賓臉上多了些焦急。

  張居正也頭疼,看著郭朝賓,耐心的解釋道:“這事情你不要太著急,此事我自有計較,急什么?水泥到底如何現在還沒有定論,等到出了結果,也不遲啊!”

  “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就先等著。朝廷積欠俸祿多年,雖說用胡椒和蘇木折算也是一個辦法,但不是長久之計,這次是真金白銀的東西,總要未雨綢繆。”郭朝賓解釋道。

  ......

  皇宮中,萬歷還沒睡覺,坐在書房中想著今天的事。

  陳增站在面前,說著今天的事:“皇爺,今天工部尚書一直拉著奴婢詢問水泥的事,甚至還再三確認,水泥是不是真有那么省錢,還旁敲側擊的詢問奴婢,水泥的制作方法以及配比。依奴婢之見,此人心懷不軌啊。”

  萬歷對此早有預料,說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光水泥一項,就能為朝廷省出不少錢,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沒有任何人會不動心,工部尚書問你,那也很正常。說不定,這些官員現在正想著法子,該怎樣把這水泥從朕的手中奪走。”

  “他們敢,這些外臣,怎么會如此無恥?!”陳增憤怒起來。

  萬歷毫不在意的道:“這算什么事?太正常了,當年世宗爺爺還在的時候,他們不就是這樣嗎?雖說官員換了一茬又一茬,本質上是一樣。”

  “皇爺,那咱們該怎么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這樣做?這是皇爺的東西,豈能讓他們染指?!”陳增憤憤不平。

  “此事朕早就有了對策,無需擔心,你只需要做好分內之事就行了。是朕的,就是朕的,他們搶不走。”萬里朝著陳增擺擺手,道:“你先退下吧。”

  “皇爺,唉!”

  陳增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退了出去。

  其實,萬歷早就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歷史上的萬歷年間,朝廷在東南收不上稅,于是派遣太監過去收稅,結果引起動亂,打死收稅太監不說,還痛罵萬歷皇帝昏庸。

  歷史上早有明證的事,萬歷自然會提前預防。

  說白了,萬歷這是未雨綢繆,不管工部或者其他部門有沒有覬覦,也必須要來這么一下。

  不然的話,后續肯定會有麻煩找上門來。

  以京營舊卒為由,把施工隊放在兵部之下,就是一個印子,把兵部拉進來,然后當做盾牌。

  畢竟,兵部可不掌管工程上的事情。

  “去把張誠找來!”萬歷朝著書房外面喊了一聲。

  值守在外面的田義,急匆匆的帶著人去找張誠。

  沒多久,張誠站在了萬歷面前,“皇爺!”

  “今天的水泥之事你知道吧!”萬歷看著張誠。

  “奴婢知道!”張誠回道。

  “如今有人覬覦朕的水泥!”萬歷說道。

  張誠臉色一凜,殺氣凜然:“皇爺放心,奴婢會做好此事。”

  “不,覬覦是應該的。要放長線,釣大魚,不然的話,如何攪起風云呢?你過來!”

  萬歷朝著張誠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張誠沒有猶豫,當下來到了萬歷面前。

  萬歷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記住接下來朕的話......”

  萬歷說完后,張誠一臉驚訝以及想不通:“皇爺,這是為什么?明明是咱們有理,那明明是皇爺的水泥,這樣做,豈不是助紂為虐啊!”

  “就按照朕說的去做吧,此事朕自有計較。”萬歷輕松的說道。

  張誠本想還再勸說萬歷,可萬歷決心已定,只能領命聽從。

  “皇爺,不管發生什么,奴婢都不會允許那些狗官欺辱陛下!”

  張誠朝著萬歷躬身一拜,面色鄭重地走了出去。

  萬歷倒不會覺得那些文官們會欺辱自己,有些時候,貪心是能利用的。

  正如萬歷要將京營士卒安排到兵部之下一樣。

  在爭斗之中解決問題,然后提出下一個爭端。在不斷的爭端之中,達成自己的政治目的。

  兵部憑借水泥以及施工隊獲利,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人都會盯著它們。

  桌子上的燭火閃耀,萬歷心情極好,翻看著之前寫下的后世課本,查漏補缺。

  ......

  張誠出了宮,直接去了王羽村的家中。

  這家伙之前在鏟除馮保之事上出了些力氣,加上聽話好控制,于是被張誠收為麾下,其中也有萬歷的意思。

  張誠大馬金刀的坐在堂屋中,從懷中取出一封已經寫好卻沒有署名的奏疏,交給了王羽村。

  “署上你的名字,明天送到通政司。”張誠看著王羽村。

  王羽村接過奏疏一看,臉色瞬間煞白,慌慌張張的把奏疏放在了張誠旁邊的桌子上,冷汗直流,抖如糠篩。

  “公公,下官不敢,不敢啊!”王羽村連連回話,恐懼極了。

  “沒有什么不敢的,按照雜家說的去做,不會有什么問題。”張誠冷聲道。

  王羽村臉上的焦慮不斷凝實,聲音中滿是顫抖:“公公,前幾天撫寧侯他們剛剛造反,現在這事才平息下去不久,這封奏疏送上去,搞不好下官就成了造反同黨了。”

  “廢什么話?你要是聽雜家的,雜家保你無事,你要是不聽雜家的,現在就活不了。”張誠威脅道。

  旁邊的隨從抽出了腰間的腰刀,寒光閃閃的光芒充斥著陰寒與殺氣。

  王羽村被嚇得不清,連忙點頭:“下官發,下官發,但公公一定要保證下官的安危。”

  張誠站了起來,拍著王羽村的肩膀,“放心吧,跟著雜家做事,雜家是不會虧待你的!”

  說罷,張誠帶著眾人離開,只剩下王羽村一人。

  送走了張誠后,王羽村回到了堂屋。

  那封奏疏還擺在桌子上,就像是一個炸彈一樣,讓王羽村不敢過去。

  他不斷的調整著心態,最終鼓起勇氣,將這封奏疏拿了過來。

  帶著奏疏去了書房,將其謄抄了一遍,同時署上自己的名字,靜靜得坐在書房中,靜待天明。

  第二天,一封彈劾陳增的奏疏忽然傳遍整個朝堂,速度之快,超出所有人的預料。

  奏疏中說:水泥是利國利民之物,對朝廷以及天下極為重要,這么重要的東西,應該由工部保管,為什么由陳增保管?陳增是個太監,我朝有太監亂政的前例,如此重要的東西,不能由太監保管。陳增只是一個太監,他為什么要弄出這種東西?莫非是邀買人心,又或者是心懷不軌?

  總而言之,這封奏疏對陳增沒有什么好話,全都是在駁斥,通篇就一個意思,這水泥不應該由陳增來管,應該讓工部來管。甚至還提到了兵部,說兵部組建施工隊是不合規矩的,這個施工隊應該由工部來組建。

  言辭之激烈,超出尋常。

  表面上看,奏疏中罵的人是陳增,實際上兵鋒直指萬歷。

  奏疏的署名,正是之前的那個王羽村。

  ......

  很快,奏疏就傳到了內閣、司禮監以及萬歷的手中。

  張居正在得知了此事后,極為憤怒。毫無意外,他將此事歸咎到了工部,歸咎到了郭朝賓的身上。

  “這個郭尚甫,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就這么等不及了?就算再怎么等不及,也不能如此著急,奏疏是這么上的罵?簡直胡鬧,胡鬧!”

  內閣中的張居正極為憤怒,在自己的廳堂中走來走去,臉色如寒冬臘月的堅冰,陰冷到了極致。

  那邊皇帝剛剛把水泥弄出來,這邊工部就坐不住了,要把水泥弄過來。

  就算心有覬覦,也不能如此唐突,這讓天下人如何看待?

  說的難聽一點,就是你工部看皇帝年幼,欺負皇帝。這傳出去,名聲直接就壞了,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

  何況,目前能靠水泥賺錢的只有兵部一家,雖說兵部之中很多官員也是張居正的變法派,但在這種事情上,他們根本不會和工部站在一起。不用想,兵部肯定會認為這是工部眼紅自己。

  這封奏疏出來,工部一下子就顯得被動,即便他們非常想要萬歷的水泥,此事卻沒了機會。

  一封奏疏,把工部推到了風口浪尖,甚至還徹底的得罪了兵部。

  直接就把工部的想法給粉碎了,如果工部后面還想爭,兵部第一個不同意。

  現在是爭水泥,后面就會爭施工隊。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怎么可能拱手相讓?

  一著不慎,就會引起兩個朝廷實權部門相互攻訐。

  這個緊要關頭,怎么能生出如此事端?

  想到這里,張居正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去兵部衙門找郭朝賓。

  當張居正來到郭朝賓的廳堂時,郭朝賓也是懵的。

  看著站在門口,臉色陰沉的張居正,郭朝賓迎了上去,忙道:“元輔!”

  “你膽子不小啊,昨天我的話,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張居正冷喝道。

  “元輔,那不是我上的奏疏。”郭朝賓一臉苦澀,心中有苦說不出。

  “我知道那不是你上的奏疏,可背后沒有你的鼓動嗎?王羽村這廝是典型的有奶便是娘,不是你鼓動,還能是誰?”張居正壓根不相信郭朝賓的說辭。

  兩人的爭吵引來了圍觀,郭朝賓將張居正請進去,隨后關上了房門。

  郭朝賓苦澀的解釋道:“元輔,這您可真冤枉我了,我真沒有做這事。”

  “當真?”張居正坐了下來,還是不相信。

  “我對天發誓,真不是我。”

  “不是你,說不定是你的那些下屬。”

  “那也不可能,今早我見到奏疏時,我問過他們,沒有這事。而且,這水泥剛剛出來,我們雖然心里不舒服,可也不至于急成這個樣子。元輔,這真不是我們做的。”郭朝賓苦口婆心的解釋。

  看著郭朝賓那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張居正也動搖了。

  不是郭朝賓,那又會是誰?

  張居正瞇起了眼睛,回憶著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莫非……”

  張居正忽然抓住了什么。

  他想到了一個人,他想到了萬歷。

  這是和之前對付馮保極為相似的手段,難道,真是他?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難道是保住手中的水泥嗎?還是說,有其他目的?!

  郭朝賓急忙追問:“元輔可想到了什么?!”

  “此事先不要管,我自有計較。”張居正留下一句話,走了出去。

  稍作思考,萬歷去了皇宮。

  ……

  乾清宮書房中,萬歷拿著王羽村的那封奏疏,臉色不善的看向面前的張居正:“張先生,這水泥剛剛出來,工部就想從朕的手中奪走,未免也太膽大了吧,歷朝歷代,可從來沒有這種事。”

  張居正看了看值守在附近的太監、宮女,說道:“陛下,臣有些密事,想要稟報。”

  “好!”萬歷沒有懷疑,讓書房中的眾人退了出去。

  當書房中只剩下萬歷和張居正之后,張居正開口了:“陛下,郭尚甫是個可靠之人,他能力出眾,為新政出力良多。”

  這話的弦外之音就是,陛下,我已經知道了這是什么事,您這次的目的是什么?郭朝賓是個有能力的人,您該不會要對付他吧?

  萬歷自然能聽明白張居正這話,于是說道:“朕知道他是個有能力的臣子,但上這種奏疏,確實有些不妥。”

  “陛下,這不是他的意思。”張居正辯解道。

  “不是他的意思,那還能是誰的意思?”萬歷裝傻充愣。

  萬歷可以肯定,張居正絕對猜到了自己在后面推動。

  張居正看出了萬歷在裝傻充愣,沒想到這個小皇帝,竟然這么難纏。

  “陛下,臣敢保證。工部,絕對沒有覬覦水泥的意思。”張居正萬般無奈,只能如此保證。

  “可是,奏疏上是這樣寫的。”萬歷指著手中的奏疏,人畜無害的說道。

  “陛下,臣敢擔保,工部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張居正鄭重其事的擔保。

  萬歷這才把奏疏放下,“好吧好吧,那朕就相信張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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