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濟寺沒待多久,萬歷就帶著李太后和朱翊镠回宮了。
今天前來,就是為了搞清楚這背后有什么貓膩。
現在也知道了這一情況,不過是一個小把戲罷了。
其目的很明顯,無非就是想通過李太后,或者小皇帝的恐慌心理,來對張居正施壓。
如果是之前的小萬歷,那么還真有這個可能,可惜,現在的萬歷早就不是之前的萬歷了。
萬歷坐在車架上,完全沒有心思欣賞沿途風景,想今天這事。
之前武清伯說廣濟寺的梅花開了,是個祥瑞,由此來看,這個老和尚與武清伯之間有著某種關系。
老和尚沖著張居正來的,也就是沖著新政來的,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武清伯與那些官員已經混在了一起,想要阻止新政。
武清伯是個什么貨色萬歷再清楚不過,他的腦子肯定想不出這種辦法,所以,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應該以這個老和尚與武清伯為目標,清查背后之人!”萬歷想到。
查是一方面,但萬歷可不會親自下場和這些人爭斗,反正有張居正在,到時候,把這些東西通過隱秘的手段交給張居正處理就行了。
想到這里,萬歷輕松許多,出了一口氣,放松下來。
朱翊镠在車廂中坐不住,掀起簾子,到處亂看。
小孩子的好奇心很重,朱翊镠看著天上的云朵,便問道:“娘,娘,天上的云是什么做的?為什么會飛呢?我也想飛。”
李太后哪里知道這個,隨意搪塞著:“天上的云就是云,云當然會飛。”
顯然,朱翊镠對李太后的這個答案并不滿意,吵著鬧著追問不止:“云是什么呢?云為什么會飛呢?”
李太后被問的煩了,伸出右手,作勢教訓。
朱翊镠被嚇得縮著頭,不敢再說話。
看著朱翊镠這個樣子,萬歷笑著把他拉了過來,說道:“天上的云,就是水汽,水汽就是熱水上面的汽。水汽飛到天上就會凝聚在一起,然后形成云朵,在風的吹動下,就會到處飛。”
朱翊镠眼睛一亮,接著追問:“是喝熱水時,上面冒的那種水汽嗎?可是,那么點點熱水,怎么會有這么多的云呢?!”
萬歷很有耐心,解釋道:“天下之大,遼闊無疆,有水的地方,就會有水汽,水在太陽底下曬,就會變成水汽,慢慢升到天空,最后匯聚在一起。想想大海,大海很大,一直在太陽底下曬,水汽就很多,那么天上的云就很多。冷水的水汽是看不到的,就好比往地上倒點水,沒一會兒就消失了,那是因為變成水汽飛上天了。”
朱翊镠聽的很認真,沒有胡鬧,甚至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太后看著兄敬弟恭的兄弟兩人,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當然了,她也好奇萬歷怎么知道這么多的東西。
“這是從哪里看到的?從來沒聽說過。”李太后好奇的問道。
萬歷說道:“這叫做物理,是萬物之理。可要比那些課本上的東西有趣多了,宮中藏書數不勝數,孩兒時常也會翻看,也不知是什么時候的藏書,恰巧被孩兒看到了。”
萬歷信口胡謅。
李太后沒讀過幾天書,也不會計較這事,隨意問了兩句便不再詢問。
朱翊镠顯然對此有了很大的興趣,追著萬歷不停的問。
人能不能飛呢?
我想飛上天行不行?
天上有什么呢?會不會有神仙?
大雁為什么要往南邊飛呢?不飛行不行啊?
大明有多大呢?我以后想到處轉轉,行不行啊?
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從朱翊镠的嘴中問出。
看著對這些東西極有熱情的朱翊镠,萬歷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如,教授他一些后世的學問?
深思熟慮的想了想,越發覺得此事可行。
朱翊镠又不參加科舉,沒有生存危機,這輩子基本上都是閑著。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趁著現在好好培養,為以后帝國建設增磚添瓦。
萬歷的思維開始發散,他忽然意識到,這背后隱藏著巨大的能量。
既然讀書人能抱團在一起,形成讀書人士大夫這個團體,那為什么不能把這些朱家弟子聯合起來,搞一個新學團體呢?
大明王朝發展到現在,宗室弟子加起來,少說也有四五十萬。
這四五十萬的宗室弟子中,能吃俸祿享受朝廷供養的沒有多少,嘉靖之后,除了那些親王郡王能享受朝廷俸祿,以及擁有大量田產之外,剩下的那些輔國將軍、鎮國將軍,幾乎和平民老百姓沒有什么區別,他們沒有俸祿,更有甚者,連土地都沒有。
朝廷甚至規定,不準讓他們從商科考,這也就導致了相當一部分朱家弟子生活貧窮不已。
既然如此,將他們利用起來,用來傳輸新學,再好不過。
明朝皇權不下鄉,鄉野被士紳把控,而這些輔國將軍、鎮國將軍基本上都生活在鄉村之地,若是能利用起來,用來打破鄉紳們在鄉野間的特權,也不是不可以。
作為一個穿越者,新學當然是要傳播的,可問題是,如今的朝堂上,要么是理學弟子,要么是心學弟子,想要再加一個和儒家文化沒什么關系的新學,何其艱難。
要知道,心學出自儒家出自理學,可形成如今氣候,也有半百之年。
新學與儒家沒有任何關系,接受度肯定比心學差很多。
用新學替代儒家,在明朝,簡直就是說夢話,其難度比張居正新政還要困難。
儒家是讀書人的吃飯家伙,現在要砸人家的碗,要人家的命,到時候,整個天下勢必沸反盈天。
只要科舉還在,那么朝堂上就不會出現除了儒家之外的學問。
科舉又被儒家死死把控,其他學問根本無法出現在廟堂上。
對于大多數來說,勤學苦讀是為了當官,當了官就能有榮華富貴,想要當官,只能科舉。
有利益引誘,自然有無數學子鉆入科舉的牢籠中,皓首窮經。
這就形成了一個死循環,因為新學的初期,是不會有任何利益的。
那些讀書人,充其量把新學當成日常消遣,根本不會允許其出現在廟堂之上。
儒家觀念深入人心,用傳統手段傳播新學,根本行不通。
那些朱家弟子,卻很合適。
不管怎么說,他們都是朱家弟子,天然性的要和皇家接近一些。
萬歷作為朱家的大家長,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處理一個官員,或許還要費些手續,處理宗室弟子,還是比較輕松的。
他們不能參加科舉,沒有這方面的束縛,也不能從商,沒有額外的經濟來源。也不靠儒家過活,更不靠儒家當官。
若是萬歷能拿出一些利益作為引誘,對于那些底層的朱家弟子,誘惑還是很大的。
想法是不錯,可這種事需要有數據支持,不能想到這里,就拍板而定,要先提前根據目標,做好調研,以及所有準備。
不過,可以先從朱翊镠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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