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萬歷強明 > 第四章:帝王權術,借力打力
  黎明的曙光尚未點亮夜空,這天地依舊昏昏沉沉。

  暗紅的宮燈點綴著莊嚴的皇宮,在這暗沉的光線之下,一道幼小的身影,在乾清宮前面的小廣場上奔跑。

  二月間的清晨依舊寒冷,可萬歷此時渾身燥熱,汗如雨下。

  嘴巴微微閉著,有節奏的呼吸著,額頭上的汗水如同雨滴一樣,順著臉龐流淌。

  剛下過雨的地面有些濕滑,萬歷保持著節奏與步伐,盡量不讓自己摔倒。

  寒冷的空氣吸入鼻腔,冰冷而又刺痛,雙腿的肌肉開始發酸,變得沉重。

  “皇爺,慢些些些跑,慢些些些跑!”跑在后面的孫海雙手叉腰,嘴巴大張,像是一條死狗,不停的哀嚎。

  至于客用,早就累的癱倒在地,大口的喘息。

  萬歷沒有去管他們,咬牙堅持著。

  孱弱的身體無法支撐龐大的鍛煉,在即將到達身體極限時,萬歷停了下來,于廣場上慢走,調整著呼吸與狀態。

  回頭望了一眼黑暗的路,其實沒跑多少,甚至連一圈都沒有跑完。

  “唉,沒想到啊,這具身體,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孱弱,據說,歷史上的萬歷是個病秧子,由此來看,恐怕是了!”萬歷嘆了一口氣。

  身體狀態調整的差不多,萬歷停了下來,舒展了一下筋骨,閉上眼睛,回憶起前世上學時的廣播體操。

  不得不說,廣播體操真是一個好東西,簡簡單單的幾個動作,就能鍛煉到身體各個部位。

  幾分鐘后,萬歷睜開了眼睛,自己默念著節奏,開始了運動。

  孫海和客用有氣無力的湊到萬歷面前,一臉茫然的看著。

  “皇爺,您這是干什么呢?!”客用呆呆的問了一句。

  “看起來像是練拳,但又感覺不太像,皇爺,這是什么拳法?!”孫海疑惑的問道。

  萬歷淡淡的看了他倆一眼,沒說什么,按照自己的節奏鍛煉。

  孫海和客用這兩人也知趣,靜靜站在旁邊,沉默下來。

  孫海看著正在做伸展運動的萬歷,將這套動作默默地記在心中。

  馮保給他的要求是,無論萬歷做什么,說什么,都必須如實相報。

  東邊的天上出現了一抹魚肚白,萬歷終于完成了第一次鍛煉。

  回到暖閣,身體就像是散架了一樣,到處酸痛,坐在椅子上根本不想動彈。

  孫海和客用這兩人見狀,急忙上前按摩。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便到了吃早飯的時候。

  皇帝的伙食一般由光祿寺和尚食監提供,嘉靖皇帝嫌棄飯難吃,就改由讓宮中各衙門的私廚供應。

  隆慶登基后,又改回了之前的制度。

  乾清宮中擺了一桌早飯,種類豐盛。

  有春卷油餅,也有稀粥米釀,但數量最多的是葷菜,而且個個重油重鹽。

  明朝皇帝基本上都是如此,都喜歡重油重鹽的飯食。

  《禮部志稿》中記錄了永樂皇帝的早餐:“茶食燒碟鳳雞、爽棒子骨、大油餅、湯三品、雙下饅頭”。

  萬歷的靈魂來自后世,盡管繼承了小萬歷的全部記憶,但在后世生活習慣的影響下,萬歷早上并不喜歡吃這種重油重鹽的早飯。

  簡單的吃了一些羊肉、稀粥和大餅,就沒有吃其他的東西。

  萬歷看著滿桌子的剩飯,覺得有些浪費,就對侍立在一旁的孫海說:“這以后,朕的早飯簡單些便好,不要這些雞鴨魚肉,稀粥饅頭,少來些羊肉就好了,如此鋪張實在浪費,要時刻心懷百姓世事艱辛,這些都是民脂民膏。今日的早飯朕吃不下了,賞與你們吧!”

  孫海和客用兩人急忙說著感謝,能被皇帝賜飯,那可是榮耀啊。

  還沒等兩人把早飯撤下,馮保來到了乾清宮。

  文華殿講讀的時候到了。

  萬歷的進學制度有兩種,一是經筵,二是文華殿講讀。

  經筵更傾向于禮儀典禮,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正兒八經的學習,還是要靠文華殿講讀。

  隆慶六年六月,張居正制定了萬歷皇帝的講讀日程表:每月逢三、六、九日(含十三、十六、十九與二十三、二十六、二十九)視朝,其余日子都到文華殿講讀。

  為此,張居正制定了《日講儀注》,共計八條注意事項,每項條件苛刻。

  像什么先讀十遍《大學》、《尚書》,學習《通鑒》,練習書法,查疑問答等等之外,還有觀政學習。

  觀政學習又稱覽本,也就是翻看奏本。

  講讀完畢后,由司禮監將各衙門奏本進上,由萬歷翻閱,其余大臣退到西廂房等候萬歷問詢。

  之前萬歷和馮保發生沖突的地點,就在文華殿。

  今天是二月初八,正好是文華殿講讀的時間。

  “皇爺,該進學了!”

  馮保站在萬歷面前,恭敬的說道。

  萬歷云淡風輕的道:“大伴,那就走吧!”

  馮保點了點頭,帶著萬歷前往文華殿。

  在宮中行走,自有肩攆伺候。

  文華殿距離此處不遠,走走路全當鍛煉身體,萬歷就讓馮保撤了肩攆。

  在出發之時,孫海悄咪咪的將今天萬歷的表現告訴給了馮保。

  馮保沒說什么,將這些事情記了下來。

  到文華殿時,張居正帶著日講官及眾大臣已經等候多時。

  一番見禮之后,萬歷坐在了皇位上,馮保侍立在旁邊。

  張居正作為內閣首輔,又是萬歷的老師,自然也有座位,位于萬歷下首位置。

  他的旁邊坐著內閣次輔呂調陽,以及幾個閣老重臣。

  萬歷細細的打量著這個為大明強行續命的狠人。

  張居正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身上的官袍干凈整潔。

  面容嚴肅,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

  張居正對規矩極為看重,萬歷雖然年幼,可依然是皇帝,在皇帝面前,又怎么可能會失儀呢?

  “老張啊老張,中興大明可不能沒有你啊,你可要長命百歲!”萬歷心中感慨。

  “陛下,今日講讀《大學》......”

  坐在張居正對面的日講官率先打破了寧靜,萬歷急忙收回目光,看向桌子上的書本。

  ......

  講讀匆匆而過,萬歷稍微有些困乏,可張居正依舊保持那種正襟危坐的樣子,一動不動。

  “陛下可進暖閣休憩?!”

  沉默已久的張居正忽然說話了。

  萬歷說道:“朕覺得還行,倒是不用歇息!”

  張居正看向馮保,道:“進程奏本吧!”

  馮保早就把奏本準備好了,當下就讓人端了上來。

  厚厚的一摞,放在桌子上像小山一樣。

  萬歷深深吸了一口氣,翻看起來。

  大致翻看了一些,奏本的種類五花八門。

  有遭災的,有遭匪的,有官員罷免的,也有表功的。

  這些奏本幾乎不需要萬歷處理,上面有內閣的票擬,已經給出了解決答案。

  司禮監批紅用印之后,就能實施下去。

  可以說,就算現在沒有萬歷,也不影響帝國的運轉。

  看著看著,兵科給事中馮時雨的奏疏映入眼簾。

  萬歷將這本奏疏拿起,認真翻看起來。

  內容與之前李己的奏疏大致相同,但措辭更為激烈。

  看到這里,萬歷心中一喜,計上心來。

  奏疏直沖馮保而來,背后肯定有張居正的影子。

  既然如此,那就借借張居正的威勢,先試探試探馮保。

  兩人爭鋒,萬歷就可以借勢,借力打力,趁機挑起爭端,然后渾水摸魚。

  “張師傅,朕以為,這個馮時雨所言有理啊!”萬歷捧著馮時雨的奏疏,看向張居正,若有所思的道。

  站在萬歷身旁,原本還在微笑的馮保,臉色瞬間僵住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萬歷,旋即調整了狀態,又保持著剛才那副樣子,想聽聽萬歷后面會說些什么。

  張居正并沒有因為萬歷說的這番話而面露喜色或者高興,他還是那副樣子,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馮時雨是隆慶二年三甲進士第四名,籍貫蘇州府長洲縣,其人賢良,為人正直,雖為言官,可卻從不無的放矢,針砭時弊,有獨到的見解,在鄉素有賢名。”

  張居正看向萬歷,聲如洪鐘,氣足力勁,他沒有針對萬歷說的這些話而做出評判,也沒有順著萬歷的話,僅僅介紹了一下馮時雨的背景信息。

  說的不多,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是之前的萬歷,或許還有些聽不懂,對于現在的萬歷,那可是一清二楚。

  張居正這些話全是褒義,沒有一點貶低,這就表明了他的意思。

  “如此來看的話,這個馮時雨確實是個賢良啊,他說的這些話也確實沒有什么問題。胡涍雖然迂腐,可也有幾分本事,最起碼擁有直言上書的魄力。

  張師傅常常教導朕,為君者,要知人善任,要廣開言路,朕深以為然。鄒忌諷齊王納諫便是很好的例子,只是當時朕年幼,思慮事情尚不得法。”萬歷放下手中的奏疏,看向張居正,略有些無奈。

  正襟危坐,嚴肅如一的張居正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安穩的身子也肉眼可見的抖動了一下。

  他輕輕的呼了一口氣,調整著自己的狀態,三五秒鐘后,張居正說了起來:“臣建言,陛下乃當世之明君,臣不敢居功。天威不可揣測,陛下自有道理,雷霆雨露皆為君恩,為臣者當坦然受之,哪能心生不滿?”

  不得不說,張居正還真會說話,萬歷這話中,明顯帶有一絲悔過的意思,可愣是被張居正給圓過去了。

  這句話下來,萬歷“天威仍在”。

  張居正也是明白人,有些時候該壓,有些時候不該壓,現在萬歷明顯傾向于胡涍,這個時候再壓,那不是傻子嗎?此時應該順勢引導。

  師徒倆其樂融融,一旁的馮保鼻子差點都被氣歪了。

  按照萬歷這話,不僅馮時雨和之前的李己沒錯,就連胡涍也沒錯,那當初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聽萬歷這意思,還想讓胡涍官復原職?

  真要是這樣做了,那張居正豈不就能借勢插手宮中?司禮監豈不就成了內閣的小弟了?

  司禮監掌印太監本是和內閣首輔平起平坐的存在,這樣一搞,直接矮了好幾頭,權利也消失無數倍,以后還要仰仗內閣鼻息生存,真這樣了,后廷中誰還服他?

  這對于熱衷權勢的馮保來說,是不可容忍的。

  此事,萬不可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馮保終于說話了:

  “陛下,我有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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