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打準噶爾人,玉柱已經有了通盤的計劃。

  從四川進雪域,山高路險,各地的土司多如牛毛。看似路很近,實際上,處處都是全軍覆沒的危險。

  占據那曲的準噶爾人,就算是再強大,也就一萬多人而已。

  只要把后勤線守好了,硬扛過去,也可以把準噶爾人耗死。

  所以,從青海堆國力,進入雪域,才是明智之舉。

  “亮工,你手下的綠營兵,還剩下多少兵馬?”年羹堯太狂了,玉柱必須讓他清醒清醒。

  “回大帥,不足六萬了。”年羹堯立時就蔫了。

  上次的損兵折將,教訓異常之深刻,年羹堯就算是再狂,也知道,他是敗軍之將。

  見年羹堯不敢說話了,老十四很高興,以為玉柱轉了性子,居然幫他說話了。

  誰料,玉柱扭頭望向老十四,淡淡的說:“十四哥,既然要從西寧進兵,就麻煩你督運糧草了。”

  俗話說,當官不帶長,放P都不響。

  老十四既是皇子,又是副帥,看似威風八面。實際上,西征的大事,都是玉柱說了算。

  “大帥,督運糧草應該是年羹堯的職責所在吧,末將怎好輕易插手。”老十四只是狂,并不是蠢,他很快找到了合適的借口。

  玉柱沒看年羹堯,淡淡的說:“糧草,才是西征的頭等大事,有十四哥你的監督,本帥才可以放心安枕啊。”

  嘴巴長在臉上,隨便玉柱怎么說。

  大帽子扣下來后,老十四被擠兌的啞口無言。

  玉柱還沒真正出手呢,就把兩個最重要的副手,給收拾了。

  在場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了玉柱厲害。

  而且,玉柱并不是光桿司令,他手下掌握著六千嫡系新軍和六千已經用銀子喂飽了的火器營。

  更重要的是,從巡撫和都統以下,玉柱都有權先斬后奏,這個就太厲害了。

  說白了,真把玉柱惹毛了,死了也是白死!

  想當年,老大和裕親王福全,當眾起了爭執,福全竟然拿老大一點辦法都沒有。

  缺的就是白虹刀了!

  玉柱說話的時候,老十四的手下人,沒人敢主動站出來插嘴。

  傻瓜都知道,玉柱壓根就不怕老十四,誰敢插嘴,幾乎等于是送命!

  今天的軍事會議,玉柱的目的很清楚,絕對不能讓老十四太閑了,硬要把他和年羹堯擠到了一起共事。

  眾所周知,一把手要整副手們,直接開斗,其實就落了下乘。

  以年羹堯的脾氣,他肯定受不了老十四飛揚跋扈的指手畫腳。

  嘿嘿,就讓老十四和年羹堯彼此互掐吧,省得讓玉柱多操閑心了。

  散堂之前,玉柱忽然當眾問道:“松潘鎮游擊岳鐘琪,何在?”

  在大清的綠營兵序列之中,官職由高到低,從一省提督以下,依次為:總兵、副將、參將、游擊、守備、都司、千總和把總等等。

  綠營提督,大致相當于前蘇聯的步兵軍長。那么,游擊,頂多也就相當于副團長罷了。

  照道理來說,以玉柱西北大軍區司令的身份,他親自主持的軍事會議,連總兵(師長)都沒有參加的資格,更何況是岳鐘琪這個游擊呢?

  只是,玉柱故意下令,游擊以上的將領,都必須參加,岳鐘琪這才有幸與會。

  說白了,玉柱就是想見岳鐘琪,才開的此次軍事會議。

  岳鐘琪正低著頭,站在大堂外面的轅門附近。

  大將軍轅門,距離玉柱的帥案,至少隔了一百五十多米。

  由此可見,在玉柱的面前,岳鐘琪的地位,渺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了。

  “岳鐘琪是誰?”

  “松潘鎮游擊,我沒有聽錯吧?”

  “區區游擊而已,竟然入了玉帥的法眼,官運來了呀!”

  現場的所有人,都在胡思亂想。只是,大家都搞不明白,玉柱怎么會突然提及小小的一個游擊呢?

  玉柱既然發了話,立于眾將身后的戈什哈們,便一個接著一個的通傳了出來。

  “松潘鎮游擊岳鐘琪,何在?”

  “松潘鎮游擊岳鐘琪,何在?”

  岳鐘琪聽見喊他的名字,不由萬分錯愕,他根本不認識玉柱啊。

  只不過,頂頭上司既然叫了他的名字,他趕緊出班,一路小跑著,到了玉柱的帥案前。

  “松潘鎮游擊,標下岳鐘琪,叩見大帥。”岳鐘琪規規矩矩的扎千行了禮。

  玉柱點點頭,笑道:“你就是岳鐘琪?”

  “回大帥,正是標下。”

  “嗯,且隨本帥至后堂敘話。”玉柱站起了身子。

  一旁捧著白虹刀的牛泰,隨即厲聲喝道:“散帳!”

  “末將等恭送大帥!”以三名綠營提督為首的眾將,一起扎下千去。

  老十四端著皇子貝子爺的架子,故意裝沒聽見似的,依舊穩坐于椅子上。

  年羹堯是革職留任的敗軍之將,他就算是再狂妄,也不敢學老十四。

  不過,年羹堯畢竟頗有傲骨,他只是彎腰拱了拱手,并沒有扎千下去。

  新任的西安將軍宗查布,原本是安親王府的長史,妥妥的八爺黨骨干成員。

  玉柱和老八是死對頭,宗查布夾在中間,肯定是左右為難。

  更麻煩的是,宗查布還是玉柱的直接部下。

  這年頭,主帥若想坑死部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吃悶虧倒也罷了,若是被坑的丟了性命,那就太慘了,宗查布索性也扎了千下去。

  那句老話說的啥來著?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啊!

  必須承認,老皇帝的帝王心術,耍的杠杠滴。

  在西北,玉柱雖然是主帥,卻左有老十四,右有年羹堯,還有宗查布的暗中掣肘。

  這種人事布局之下,玉柱指揮大家進攻雪域,并無大問題。

  若是想起兵謀反,嘿嘿,那就不成了呀!

  散帳之后,玉柱領著岳鐘琪進了后堂的公事廳里。

  地位相差太過懸殊了,岳鐘琪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玉柱看出了岳鐘琪的局促不安,卻故作不知的樣子,徑直去后頭換便服了。

  直到半個時辰后,玉柱才重新進來。

  等玉柱落座之后,岳鐘琪乖巧的跪下請安。

  “標下岳鐘琪,請玉帥大安!”

  玉柱微微一笑,說:“復齋孫公,汝可識得?”

  岳鐘琪猛的一喜,顫聲道:“敢問玉帥,可是,故涼州提督,復齋孫公?”

  玉柱微笑頷首,孫承運的親爹孫思克,字藎臣,號復齋。因深得清廷的信任,曾久鎮涼州。

  岳鐘琪自以為悟了。因為,他的父親,前四川提督岳升龍,曾經救過孫思克的命。

  玉柱心里很有數,老十四和年羹堯先后在西北屢打勝仗,靠的就是岳鐘琪。

  老佟家是滿臣,若想和岳家搭上關系,玉柱著實動了一番心思。

  最后,玉柱索性借用孫思克的名義,趁機收服岳鐘琪。反正,岳升龍已經死了,無法質證。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收服,僅僅是利用而已。

  岳鐘琪頗有軍事才干,只是,人品嘛,就不怎么地道了。

  歷史上的老十四,擔任大將軍王時候,格外重用,并破格提拔了岳鐘琪。但是,雍正對老十四下手的時候,岳鐘琪就是奪兵權的幫兇之一。

  年羹堯比老十四更賞識岳鐘琪。但是,岳鐘琪拋棄年羹堯,就像是扔臭襪子一樣,惟恐背叛晚了。

  等曾靜那個楞頭青,來說服岳鐘琪叛清之時。岳鐘琪為了挖出背后的大魚,居然偽裝同意,搞了一套入伙的戲碼,騙取了曾靜的信任。

  最后,就是這一套多余的戲碼,讓岳鐘琪差一點就成了雍正的刀下之鬼。

  如果不是運氣賊好,雍正突然死了,一直在獄中等著被勾決的岳鐘琪,早就完蛋了。

  玉柱和孫承運的關系之鐵,京城的權貴圈子里,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只要岳鐘琪派人去京城里打聽一下,就會信以為真。

  因為,除了孫承運幫著岳鐘琪說了話之外,玉柱完全沒有理由青睞小小的一個游擊啊。

  玉柱主要問了很多關于岳升龍的事跡,岳鐘琪一邊回答,一邊篤信,父親留下的余蔭,終于澤及子孫矣。

  玉柱端起茶盞,小飲了一口,故意問岳鐘琪:“本帥身邊還缺一名得用的戈什哈,不知東美有意乎?”

  岳鐘琪的心臟一陣狂跳,好家伙,傻子才不知道,距離統帥越近,越容易飛黃騰達。

  別說是戈什哈了,就算是給玉柱當車夫,岳鐘琪也是萬分樂意的。

  “能為玉帥效力,實是標下三生之福。”岳鐘琪毫不遲疑的跪下表了態。

  玉柱點點頭,隨即吩咐了下去,“牛泰,你領了東美下去,好生安頓了。”

  “嗻。”牛泰扎千行禮后,領著岳鐘琪出去了。

  玉柱手捧茶盞,瞇起兩眼,望著岳鐘琪的背影,心說,姓岳的反骨仔,被他提前籠絡到手了,老十四還會打仗么?

  岳鐘琪,確實是岳飛的二十一世孫。

  不過,岳鐘琪的父親岳升龍,也是靠著告密起家的。

  康熙十二年,吳三桂反。永泰營游擊許忠臣,暗中接受了吳三桂的招降。

  時任永泰營百夫長的岳升龍,主動向提督張勇告發,并暗中聯合了一幫人,突然抓了許忠臣,并將其獻給了清廷。

  此次告密后,入伍僅一年的岳升龍,便升任千總,實現了階級的大跨越。

  由此可見,告密的收獲,異常之巨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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