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婦們將坐輦抬過來,趙含章扶著聽荷的手坐上去,轉手就把手裏的剪刀遞給傅庭涵,“看上哪朵就剪哪朵,隨便剪。”

  傅庭涵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

  他掃了一圈,慢悠悠的在附近挑選了三枝長得不錯的月季剪了,這才回到趙含章身邊,將所有的花都遞給她。

  在此期間,那小丫頭一直俯身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假山後的人也不敢發出聲響。

  趙含章指著不遠處的一朵粉白色月季道:“湊個單數吧,吉利。”

  傅庭涵就去剪。

  五顏六色的月季被趙含章用手帕包著拿在手裏,她掃了一眼依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的假山,冷冷哼了一聲,這才讓人抬著坐輦離開。

  傅庭涵回頭看了一眼假山後跟上坐輦,又回到了鋸嘴葫蘆的狀態。

  他們一走,假山後的人就身子一軟,整個人軟倒在地,丫頭一手捂著她的額頭,一手扶著她的後背,幾乎要哭出聲來,“大娘,你沒事吧?”

  跪在假山外的小丫頭連滾帶爬的回來,一起扶住趙大娘。

  前院,趙濟剛把天使送走,一臉喜色的回到正廳。

  昨天他們就知道今天封請世子的聖旨可能會下來,所以早早準備好,誰都沒出門。

  二房這邊,除了剛被放出來的趙大娘外,全部到場;

  而大房那邊,趙二郎癡呆,他在不在影響不大,趙三娘則是因為腿傷,也不方便露麵。

  趙濟掃了一眼沉著臉站在一旁的王氏,壓抑不住嘴角上揚,世子之位說了有五六年,今日終於塵埃落定。

  趙濟上前和趙長輿行禮,“伯父,您看是否要宴請賓客,以表皇恩浩蕩?”

  趙長輿瞥了他一眼,不太在意的頷首道:“那就辦吧。”

  三娘也該正式的出麵見一些人了。

  趙仲輿微微皺眉,不太讚同的瞥了他兒子一眼,正要說話,汲淵帶著人快步進來,“郎主……”

  大家都停下了話頭,紛紛看過來。

  汲淵繞過趙濟,湊到趙長輿耳邊低語了幾句,趙長輿神色驚訝,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不一會兒就臉色慘白,隻有臉頰因為咳嗽而有兩抹變態的紅色。

  趙仲輿看了大驚,連忙上前,“大哥!”

  汲淵也嚇了一跳,沒想到趙長輿反應這麼大,忙伸手扶住他,“郎主靜心,何至於此?”

  趙長輿緊緊地握住汲淵的手,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裏,恨鐵不成鋼的道:“他這是自毀長城,毀我大晉基底……”

  一語畢,趙長輿終於忍不住,往後倒仰暈了過去。

  前廳頓時大亂。

  趙仲輿也有些慌張,忙叫道:“快去請大夫,拿帖子去請太醫……”

  “不能請太醫,”汲淵攔住趙仲輿,和他道:“今日是接旨的吉日,郎主病重昏迷之事不宜宣揚,我們悄悄的請大夫。”

  趙仲輿義正言辭,“兄長都病重了,此時哪裏還顧得什麼名聲不名聲的?”

  汲淵便壓低了聲音道:“郎主暈倒是因為得知了河間王薨逝之事,你確定要鬧得人盡皆知嗎?”

  趙仲輿震驚的瞪大了雙眼,“河間王……”

  他意識到了什麼,連忙緊閉嘴巴,不再叫著要請太醫。

  王氏被人擠到後麵,連靠近一下都不能,她急得團團轉,才請立世子,公爹可不能這時候出事,不然他們真的要沒依靠了。

  汲淵和眾人把趙長輿抬到內室的榻上,回頭看見王氏無所適從的樣子,略一思索便不動聲色的上前,低聲道:“快去請三娘。”

  王氏回神,忙拽了青姑出去,“你快去叫三娘來,還有傅中書,兩家既已交換庚帖和定禮,那就是親家了,這事得叫他們知道。”

  青姑應下,遲疑的往裏看了一眼,“娘子,您靜等我們,可別與二房起衝突。”

  王氏跺腳,“我還能不知道嗎,現下最要緊的是公爹,你快去,對了,把二郎也叫來。”

  不管傻不傻吧,祖父病了,他得到才行。

  趙含章才把剪好的月季插瓶,傅庭涵順手遞過去一方帕子,傅祗笑瞇瞇的坐在一旁看,覺得他們看怎麼相配。

  正高興呢,就聽到急切的腳步聲。

  三人一起扭頭看向門外,青姑急匆匆的趕來,恭聲道:“三娘,郎主病急,急招您去見。”

  趙含章驚訝,“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病急了?”

  青姑哪裏知道為什麼?

  恐怕隻有汲淵知道為什麼了,所以她低著頭不語。

  傅祗已經起身,“走,一起去看看。”

  趕到正院,趙長輿已經醒來,隻是麵色灰敗,和早上所見判若兩人。

  趙含章大步走進房間,無視二房眾人瞪大的雙眼走到床邊。

  趙長輿伸手接過一丸藥吃了,掃視一圈後對趙濟道:“你們都退下吧。”

  他道:“長容和三娘留下。”

  趙濟不由看了一眼父親,趙仲輿微微頷首,他這才帶著眾人退下。

  屋裏頓時隻剩下六人,汲淵退到床頭後麵,靜靜地看著他們。

  傅祗坐在床邊看趙長輿,歎息問道:“何事如此大動幹戈?”

  趙長輿不想說話,就伸手指了指汲淵。

  汲淵便上前一步道:“今早傳回來的消息,說河間王回京的路上遭遇匪徒,他以及三子,皆歿了。”

  傅祗震驚起身,“什麼?”

  汲淵看了一眼趙長輿,得到他的容許後繼續道:“據探子回報,是南陽王麾下梁臣帶著人在新安等候,確定來人是河間王以後,下令全部扼殺,河間王一家,無一幸免。”

  傅祗緩慢的坐了回去,“他這是想獨攬朝綱……”

  “可也沒必要趕盡殺絕,自毀長城啊,”傅祗有些懊惱的捶了一下大腿,緊握的拳頭微微發顫。

  趙長輿已經緩過神來,目光掃過趙三娘和傅長容後和趙仲輿道:“世子之位已定,你們準備一下,我過段時間帶你們去見一些人,這兩日就緊閉家門,所有訪客都不接待。”

  趙仲輿沒想到大哥這麼輕易就要把家底交給他們父子,愣了一下後連忙躬身應下。

  傅祗忙道:“其他人還罷,你可不能攔著我家大郎,他現在是你孫女婿了,讓他來給你侍疾,盡盡孝心。”

  趙長輿沒有反對,頷首應下。

  趙仲輿不由扭頭看了一眼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傅庭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