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楚光明正大地從羅大冰的漁船上走下來，河道里有很多木頭碼頭，周圍漁船上的村民看到有外人出現，一個個抬起頭來，睜大眼睛打量齊楚。
有人問身邊的人，“剛才看到那人上船嗎？”
“沒有吧，沒注意到。”
“媽的，問問羅大冰就清楚了，這小子總跟外頭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沒準就是他勾引來的。”
漁民們中的幾人來到羅大冰的漁船外，高聲喊道：“羅大冰！”
“大冰，快出來！”
羅大冰還沒來得及收拾船艙里的狼藉，就被人喊了出來，一臉不高興地罵道：“叫什么呢，老子在這兒。”
有個漁民嬉笑著道：“你個老光棍，一輩子都討不到媳婦的撲街，別想著給人當老子了，快說，那人是來找雷哥的嗎？”
羅大冰斜著眼睛道：“關你屁事。”
漁民臉色一變，“雷哥讓你招攬生意，可沒人讓你把人帶到咱們中間來，萬一那些穿狗皮的黑狗看到咱們做的事，你羅大冰也逃不了！”
羅大冰聞言，氣勢瞬間下降到了最低點，但還是梗著脖子道：“我心里有數，剛和雷哥說了，雷哥答應了。你們沒事就散了吧，我要睡覺。”
漁民們聽到雷哥已經知道這件事，心想羅大冰這人雖然挺馬虎，整天瞎混，但還沒狗膽捏造雷哥的話，于是各自散去。
羅大冰看著那幾人離開，心里很是不爽，嘴里低聲罵道：“狗眼看人低！”
“一群撲街，也就跟著羅雷撿點垃圾吃，有什么牛皮的，要不是我今天給那殺神說好話，我看你們全都是死人了！”
嘴上發泄了一通，羅大冰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些，轉過身看著船艙里那塊已經有些開始發臭的魚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拿起邊上的菜刀一鏟，扔進了河道里。
······
齊楚離開漁船，回到縣里的一處旅社。
王楚正在清點買來的物資，有夏季穿的衣物，也有按照齊楚意思購置的一些干糧，這小縣城里也沒啥好東西，就是餅干米果之類的玩意兒，這邊空氣中的水汽含量特別豐富，沒有北方干燥，很多干糧都放不過三天。
水的話，王楚買的是小瓶礦泉水，一個人三瓶左右的量，塞進行李箱后，剛剛好，沒有多余的位置。
阿豪說：“大哥，從這里去對面頂多就兩個小時，繞路的話也用不著半天，用不著買這么多吃的喝的，到了那邊，只要有錢，不缺吃喝。”
齊楚道：“那你的這一份就帶著別動，當作儲備，其他該帶上的，還是要帶。”
為了萬無一失，齊楚向阿豪打聽關于蛇頭雷哥的情報。
阿豪知道的并不多，畢竟他平時也沒機會過來玩，更不打算過來玩。
在對岸的老百姓眼里，國內就是一個平民窟，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到處都是人，人太多了，所以吃不飽飯，每年都有人偷渡而來，搶他們的工作，搶他們的食物。
他們很討厭這邊，卻又不得不承認，離不開這邊的資源，淡水和食物是無法自產以供給整片區域的，沒有這邊的支援，他們早就餓死了渴死了。
阿豪說：“雷哥這個人，逃難來的人都認識，三個人里面起碼有一個就是他送過來的，還有兩個人也是經過他介紹的門路，才有機會過來。聽說他在國內很有勢力，認識不少厲害的大人物，又給這邊的警督送了錢的，喂飽了那群人，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惹不起。”
齊楚笑了笑，問道：“我聽說他有六個兄弟，你認識嗎？”
阿豪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們這邊的人卻是多，一生就是一窩，跟下豬崽一樣······”
見齊楚和王楚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阿豪連忙找補道：“兄弟多好啊，沒人敢欺負，我要是有六、七個兄弟，看誰敢欺負我阿豪！”
齊楚沒時間去管阿豪言語中對人的偏見，繼續道：“雷哥勢力這么大，應該賺了很多錢吧。我不信這門生意，就沒有別的人看上，等到了對岸，你幫我打聽打聽，有誰看這個雷哥不爽，到時候告訴我。”
第二天，王楚開車，載著齊楚和阿豪來到小賣鋪。
羅大冰卻沒來，來的是一個光頭，一個喇叭頭，各自穿著一件露胸的白衫，走過來圍住三人，光頭問道：“是你們嗎？”
齊楚反問道：“羅大冰呢？”
喇叭頭不耐煩地道：“問你啥你就說啥，是你們三個要去吧，錢帶來沒，一個人三千，不還價，帶東西另算，一個行李箱收五百塊。”
王楚驚訝道：“這么貴。”
光頭冷笑道：“貴什么貴，你知道那邊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嗎，在這里一年你都掙不到人家一個月的錢，你要是運氣好傍上了大佬，沒準你一天就能弄到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喇叭頭指了指阿豪，對光頭小聲說了句話，光頭臉色一變，看著阿豪道：“朋友，你怎么看著有點眼熟啊？”
阿豪正要回答，齊楚卻伸手攔住了他，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這里有兩萬塊，第一次做生意，多的錢就算是請兄弟喝酒了，回來的時候，還請兄弟多辛苦，再來送一送。”
光頭接過錢，立馬撕開信封，把兩沓紅鈔票取出來，手指放在舌頭上一粘，當面清點起來。
喇叭頭盯著阿豪的臉，看個不停。
阿豪被看得很不自在，卻又沒辦法說話，齊楚已經外放罡氣封住了他的嘴，免得他露餡。
齊楚猜測，阿豪過來的時候，用的就是雷哥的渠道，沒準這個喇叭頭還記得阿豪，阿豪是對岸人，一開口就會露餡，萬一雷哥和殺手組織的人有很深的交情，稍一打聽，那就會打草驚蛇。
光頭數完錢，把多余的錢全都抽出來，摟住喇叭頭的肩膀，走到邊上商量。
過了一會兒，兩人才回來。
光頭咳嗽一聲，道：“三個人，三個行李箱，一共是一萬零五百塊。”
喇叭頭配合地點點頭，“錢都收到了，不多不少正好，沒問題。”
光頭又咳嗽一聲，看向齊楚三人，“好了，跟著我們走吧。”
喇叭頭和光頭各自騎摩托車，在前面帶路，沒去小漁村，出了城郊后，七拐八繞地來到了另外一處漁村。
和羅大冰所在的漁村情況差不多，都是一群窮哈哈，靠打魚過日子的漁民，普遍沒啥錢，不但在海上討生活，回了岸上，還要種菜種地，不然日子根本過不下去。
到了漁村的岸邊，已經有一條漁船在等他們了。
光頭讓王楚將車開進一戶農院中，沒提錢的事，說回來的時候來取就行，不會弄丟。
王楚倒也不在意這輛小車，她這兩天經過這么多事情，已經沒把世俗的東西看在眼里了，加上齊楚透露出來的“富貴氣”，更讓她明白錢這東西，對自己來說，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
齊楚三人跟著光頭上了漁船，喇叭頭留在岸上，光頭拉動發動機，轟隆隆的柴油機冒出滾滾濃煙，在嘈雜的發動機聲響中，漁船離開了海岸。
開了大概有三十分鐘后，站在漁船上已經看不清海岸線上的具體情況了，一輛更大些的漁船從一個小黑點慢慢放大，變得清晰起來。
齊楚大致估算了一下，這艘海船前后長有三十多米，寬有五六米，雙層甲板，還有船帆，但又是鐵皮船，不知道到底是燒油的，還是風帆。
光頭駕駛著漁船靠過去，上面有人扔下繩梯和漁網，光頭對齊楚努了努嘴，“把行李箱扔漁網上，人從梯子上爬上去。”
都到了這里，顯然只能聽話照辦了。
齊楚當先爬上船，剛爬到甲板的位置，就有人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了他一把。
這人倒不是好心，因為齊楚看向甲板上的船艙里，發現里面擠滿了人，而二層甲板上有人喊道：“這死光頭，送個貨這么久，快點讓人上來！”
齊楚接應著王楚和阿豪上來，然后也被趕進了船艙，至于行李什么的，船員根本沒解釋什么時候還回來，只是讓他們趕緊進船艙。
船艙里擠滿了人，男男女女，在昏暗的船艙艙室內，根本看不清人的具體長相，只有那一雙雙眨動的眼珠子，和此起彼伏的說話聲，證明這些人都是活的。
阿豪捂著鼻子，小聲抱怨道：“這可比我來的時候坐的船差勁多了，怎么這么多人，臭死了。”
王楚貼近齊楚，也跟著說道：“連燈都舍不得開，這些人不害怕嗎？”
齊楚將她抱在懷里，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確定船只正在開動后，說道：“見不得光的事情，就算站在太陽底下，這些人也會害怕，偷偷跑到對岸去，擔驚受怕也是活該。”
這話把自己都給說了進去，王楚好氣又好笑地問道：“你真的打算把那個什么殺手組織的人都給殺了？這么多人，你殺得完嗎，人家拿錢辦事，你不是說出錢的人已經死了嗎，干嘛還自找麻煩。”
“什么叫自找麻煩？沒事找事，才是自找麻煩，現在是對方先出手的，我可不管他是收錢辦事，還是故意來殺我。這些人既然敢動手，就要考慮被人報復的后果，這天底下哪里有打人一巴掌就縮回去的好處。”
齊楚道：“我現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都算不得什么，如果我身邊的人受到了威脅，那我一定把那些人全家都給滅了，不然咽不下這口惡氣。”
“而且，我殺了他們兩撥殺手，這已經算是結了仇。我不信他們真的會不在乎，阿豪這樣的人對殺手組織來說就是賺錢的工具，而我就是路邊的野草，或者螞蟻之類的小蟲子，現在小蟲子咬了他們一口，你說他們是直接碾死，還是放過？”
“恐怕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踩死蟲子，畢竟對他們來說，小蟲子只是小蟲子而已，不高興了，撒泡尿都能讓小蟲子的家發洪水，這種操控人的樂趣，他們會舍棄嗎？”
王楚聽完，目瞪口呆，“你哪里來的這么多大道理？”
齊楚呵呵笑道：“畢竟是對付真正的殺手組織，還要帶上你一起，我當然要考慮值不值得，應不應該的問題了。讓你陷入危險重要，還是報仇重要，不用說，自然是你的安全第一了。”
“你放心，既然我帶你來了，就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王楚動情地解釋道：“我不是害怕，只是覺得太危險了，不過我還是支持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愿意跟著你。”
要不是環境不允許，齊楚現在肯定要和王楚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這船艙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一個入口，一個出口都被門給堵住了，外頭有船員看守，二層甲板上也有船員，整艘船上起碼有上百號人，實在是人多眼雜。
忍了一個多小時，齊楚發現這艘船正在減速，船艙里人開始鼓噪起來，從地上站起來，各自議論著是不是到了地方，有的人激動的憧憬目的地是個什么樣子；有的人擔心會不會被對岸的警察抓住，然后遣返回來；還有的人呼喊伙伴的名字，尋找隊伍。
阿豪擠到齊楚身邊，皺眉道：“大哥，情況不對，沒這么快。”
齊楚問道：“有什么問題？”
阿豪又走近了些，用著并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我聽說，每次送人來的時候，不是誰都能直接上岸的，給雷哥交了錢的，簽字畫押以后才能拿到居住證，不然就是黑戶，就算上了岸，也會被警察抓住，給送回去的。”
“特么的！”
齊楚罵了一句，大概猜到了這阿豪說的意思，前面三千塊的船費，只是榨取利益的開始，到了船上，正戲開演，不把你身上的錢榨干，是不會讓你下船的。
這些偷渡的人，這個時候是最害怕的，人生地不熟，只能相信雷哥這個還說家鄉話的“自己人”，乖乖交錢。
真是老鄉見老鄉，背地捅一刀。
正說著呢，船艙門打開。
有人喊道：“一個個排隊出來！”
大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以為真的是到了目的地，鬧哄哄地往外擠，誰也不想再待在這個鬼地方。
就在這時，那人突然攔在門口，開口問道：“有沒有一個叫齊楚的人啊？”
齊楚一愣，舉起手喊道：“我在這兒！”
那人轉過身，對身后一人說：“人在這邊，叫出來嗎？”
羅大冰陪著笑臉，說道：“是我親戚，三個人，一起的。”
那人呵了一聲，讓齊楚三人先出了船艙。
周圍的人都羨慕地看著齊楚三人，特權不管在哪個地方，都是大家的厭惡并喜愛的對象，就像是金錢一樣，自己越多越好，別人越少越開心。
羅大冰看到齊楚三人后，連忙小聲對齊楚解釋道：“雷哥安排的，沒辦事的事，不然我就親自去接你們了。”
齊楚擺擺手，“沒事，你不來也沒關系，死了就死了唄，我和你可不是真的親戚。”
羅大冰打了個哈哈，將齊楚三人帶到甲板上，掏出四張船票，給了齊楚三人一人一張，然后小聲叮囑道：“待會兒別聲張，跟著我走就行，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說話，不然我也保不準會發生什么事情。”
他剛說完，齊楚便看到一艘白色貨輪已經駛近到了近旁，貨輪比海船高了好幾米，貨輪上有一群人正對著這邊指指點點，離得太遠，齊楚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什么。
貨輪上下來一船人，劃著小船，用繩梯上了海船。
看到這些人瞬間，齊楚肌肉緊繃，因為這些人腰間都藏著武器，顯然不是什么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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