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雨聲回蕩在山洞里，敲打著，將那雜亂無章的節奏融進洞口晦暗的天色之中。
烏云依舊凝聚在頭頂，終究，微弱的光無法穿過陰霾，天早已經亮了，卻灰蒙蒙的宛如黑夜從沒有離開。
忽而，微弱的呻吟聲從山洞里傳了出來，嗯？山洞里有人？
仔細看去，原來是那單薄的身軀正伏在地上，黑色的上衣與周圍的泥土是相同的顏色，若不是他艱難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可能都沒有人能夠發現這山洞里居然還有人。
視線漸漸清晰，意識就跟著漸漸清醒，當然，這也可能是身上的疼痛導致的。
全身上下都在發出微微的痛感，才剛一蘇醒，那血腥味就傳到了鼻子里。
味道很濃，就在他的身邊。
只是，此時的那人似乎并沒有精力卻想這些事情，呻吟聲從來就沒有斷過，最痛的地方就是那人的后腦。
而這個人顯然就是受到了襲擊的余啟明。
“我這是......還活著？”蘇醒之后，余啟明的話不禁令人覺得可笑。
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了，只是可悲的是，當余啟明仔細回憶昨晚的經歷，腦海中卻已然丟失了太多的記憶。
“我是被人襲擊了，我記得當時最后發生的事。”
于是，警惕便終于占據了他的心思。
然而，當他試圖從地上爬起來，真實的情況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估。
越是清醒，越是有所動作，身上的痛感也就越重，鼻間的血腥氣息就越濃。
低頭看去，下一刻，余啟明赫然瞪大了眼睛。
這哪是被襲擊了這么簡單啊。
眼前的一幕完全讓余啟明的大腦從混沌之中清醒了過來，他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如今就像是從血池里爬出來的一樣，全身上下都是已經粘稠的血液，而在血液之下、他的皮膚上，清晰可見大片大片的傷口。
他渾身都破破爛爛的，結實的沖鋒衣早已經被毀的不像樣子，衣服上破損之處正與傷口的位置重合。
這看起來倒是合理，他應該是被人襲擊成這個模樣的，然而，此時此刻，余啟明的心中卻并非是恐懼，反而充滿了詭異。
都不需要仔細去數，一眼過去他就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至少幾十道傷口，疼痛留在身上、皮肉里，顯然很多傷口都傷到了很深的位置。
他不過就是個普通人而已，這種傷口最起碼都會導致血液大量流失，他身上黏糊糊的血跡正可以證明這一點。
然而，除了疼痛之外，他居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
不過，此時的余啟明卻沒有發蒙，反而是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他好像找到原因了。
破舊的沖鋒衣上，破損之處雖然與傷口的位置重合，但卻并非是像被人從外面割裂的樣子。
肩膀上、前胸、四肢朝前的位置，總之所有在他昏迷時沒有被壓到的位置，沖鋒衣的裂口都是在朝外翻開。
顯然，那些裂痕是從里面被撕開的。
腦海中浮現出曾經在后山的經歷，果然，他是又變成那怪物了。
“是因為這個我才活下來的？”余啟明懷疑道，不知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不過，此時這些或許都已經不重要了，畢竟這件事或許可以為余啟明證明，他的周圍未必存在著危險。
而事實宛如真的想余啟明所預估的這般。
他正在一個山洞里，山洞里沒人，只有他一個，當然也不存在其他的什么恐怖的身影。
而這山洞自然也并不是他之前和吳明友等人去過的那一個。
他倒是不在意這一點，可是當他繼續尋找之后，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他真的是安全的？
余啟明有些慌了，當繼續尋找之后，他才驚訝地發覺，這山洞壓根就沒有出口。
是的，沒有任何可以離開的地方，山洞蜿蜒延伸著不過幾十米的長度，可卻頭尾相連地形成了閉環，一路尋找，余啟明甚至都不止一次地發現自己經過了太多次同一個地方。
而這還不夠，若真的只是如此，余啟明或許還會懷疑山洞其他的地方有隱藏的暗門。
可他的聽覺完全摧毀了他的猜想。
雨聲陣陣，竟是從四周傳來，余啟明聽著很多的地方，可不管是何處，聲音的幅度都幾乎完全相同。
光線從頭頂灑落，竟是穿過了山洞的墻壁直接灑在了山洞之中。
這里就像是一個完全獨立卻又單向封閉的空間，他被困在這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危險從來沒有離開，救他的未必是他身體里的怪物，而是昨晚襲擊他的人不想立刻殺了他。
慌亂無可避免，不過良久之后，余啟明還是停了下來。
恐慌是最無用的情緒，既然那人將他困在了這，就說明自己還有用處。
“喂，有人嗎？你想我做什么？”他扯著脖子喊道。
聲音便隨著回響，可良久過去，他都沒有得來任何的回應。
余啟明有些失望了，這是要干嘛，把他活活耗死在這？不，在楊陵這個地方，時間只有一個用處。
還剩下不到一個星期就是楊陵的神秘儀式了。
“喂，你是不想讓我去參加楊陵的儀式么？你給個回應好不好，你要是不想我參加你就直接離開楊陵，你看這個建議怎么樣。”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般，當然，要是林佳藝此時在這里，更會驚訝于如今的余啟明居然有這么厚的臉皮。
他居然都能說出這種話來。
而理所當然的，還是沒有人回應他。
余啟明笑了，這是干嘛啊，行，那困著他就困著，大不了他就這么呆著唄，不過既然還不想他死，總該給他些食物、飲用水什么的吧。
怎么，這是放任他自生自滅了？
可就在這時候，他的眉毛忽然挑了起來。
什么情況，他怎么一點都不餓。
他可記得清楚，自己被襲擊昏迷之前，雖然意識已經漸漸模糊，但那股饑餓感卻從來沒有消退過，而在那之前，他最后一頓飯是在離開楊陵村之前吃的，就算昏迷導致他身體機能一直處于十分緩慢的狀態，也不可能他現在一點饑餓感都沒有。
除非......他吃過東西了。
忽然，一個驚悚的念頭浮現在了腦海里，真的是其他人把他困在這的么？或者，這里真的是現實的空間？
而隨之，一個更可怕的念頭涌了上來。
不由分說的，他居然直接從地上撿起了一塊鋒利的石子，下一刻瞬間劃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劇烈的疼痛傳來，血腥味四溢，可就在這時，余啟明卻笑了起來。
“這樣的話就可以排除一個可能性了，那就剩下......”
而這一次，話說了一半，余啟明竟直接躺到了地面上。
外面風雨呼嘯，山洞里卻干燥且溫暖，地面上泥土成了舒服的床鋪，只可惜手機早就已經沒電了，沒有用來計時的工具，他無法完全確認自己的猜想是否能成功。
不過，縱然如此，也足以讓他嘗試著去驗證了。
當雙眼閉合，困意洶涌襲來。
時間緩緩流逝，就如余啟明所想的那般，山洞外的雨聲始終沒有要停止的跡象，只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的猜想也并不是那么輕易就能夠驗證的。
畢竟昏迷了不知多久，就算身上有著不少的傷口，睡得太多了之后他反而沒有那么容易地再睡過去。
第一次睡眠很快就結束了，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只是每一次過后，余啟明想要再入睡都是一件更困難的過程，而之后的睡眠質量也根本就不好，他甚至都可以在睡眠中聽到山洞外的雨聲。
到最后，他都實在睡不下去了。
心里咒罵了一聲，他無奈只好翻身從“床”上又坐了起來，他就不信了，就沒有其他的猜想被印證的征兆。
只是，這種過程甚至比強行入睡還要煎熬。
山洞里沒有其他的事物，他能做的只有在原地發呆，時間在這孤獨的環境中仿佛被越拉越長，他甚至都數起了自己的脈搏，然而當回過神之際，才只是過去了幾分鐘而已。
心緒漸漸亂了，余啟明大聲地咒罵，可是，這又有什么用呢。
越是想要宣泄心中的負面情緒，他反而越是被負面情緒所束縛，好在余啟明似乎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不禁想要慶幸自己曾經的經歷，他干嘛要這樣，從小到大他忍受的孤獨還少么？
娛樂方式沒有，他就自己找唄。
隨便找了個尖銳的石塊，在山洞的地面上寫寫畫畫，出奇的是，他居然就這樣漸漸平靜了下來。
從不知哪里聽來的歌詞，一直寫到書本上學過的古文，時間就這樣在余啟明的“筆”下開始快速地流逝。
腹中的饑餓感漸漸襲來，看樣子，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可余啟明卻始終沒有停下，他忽而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這幾個月里經歷的事情如此之多，他何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隨意的書寫上面。
第一個日期被寫了下來，那是他最近第一次又被噩夢困擾的時候，然后是與林佳藝的熟識......一次次事件，一個個參與進來的人，這些人或者是事物之間，就沒有其他的關聯了么？
他越寫越興奮，而就在這時候，驟然間，那洶涌的困意竟是猛地涌上了腦海。
石塊掉在了地上，下一刻，他就這樣倒了下去。
山洞外的雨似乎變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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