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信不過婢女傳話，親自出來查看，遠遠聽到鼓樂之聲，在門口處瞧見兩旁五彩的圍帳，這才露出笑臉，轉身匆匆往鹿鳴院去了。
“母親。”踏進屋子，她便笑言：“快給心兒都預備起來吧，門口的圍帳搭起來了，鼓樂和禮官們都來了。”
“都來了？”李老夫人聞言放了心：“來了就好，握瑜那里呢？都安排好了嗎？”
那孩子近日性情大變，能答應送心兒出門，都已經很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擔心這其中會有什么變故。
“適才又派人去確認了一遍，握瑜應了。”林氏也擔心此事，她見眾人都望著她，也就止住了話頭。
眾人又說笑起來。
林氏趁著眾人不留意，上前與李老夫人低語：“倘若握瑜臨時變卦，就讓心兒踩著二弟的鞋，我扶著她走出去也行。”
李老夫人思索著點了點頭：“只能如此了。”
＊
梁國公府。
狻猊銅爐內，飄著縷縷青煙，書房內，三人圍坐在書案邊。
梁國公頭發斑白，留著一把山羊須，眉眼之間看著一片深沉。
他便是皇后的父親元全勝。
邊上，坐著他的長子，也就是皇后的兄長元向初，他年紀也不小了，眉眼間與梁國公相似，看著便是在朝為官的，很是有幾分威嚴。
反倒是一旁的岐王面上帶著笑意，是三人當中看起來最隨和的一個，然而他舉手投足之間又不失貴氣，確實是天生的一副好皮囊。
“這么說，殿下已經將消息泄露給李瑾了？”梁國公沉聲問。
“是。”岐王點點頭：“昨夜，我親自見的他，親口告訴了他我的打算。”
元向初聞言，皺眉道：“殿下以為，李瑾其人靠得住嗎？”
“李瑾的人品，是不消說的，他本是個正人君子，若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會倒戈向我們這邊。”岐王思量著道：“怕只怕他不是真心向著我們。”
“殿下也不能保證，他的心是向著誰的吧？”元向初又道。
岐王點點頭：“確實。”
“那殿下為何要泄露消息給他？”元向初不解。
梁國公擺擺手道：“殿下做事思慮周全，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外祖父過獎了。”岐王笑著道：“我確實是想好的，這一次我告訴李瑾這個消息，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向著我，會不會把這條消息透露給趙晢。”
“萬一他透露了呢？”元向初一臉的不贊同：“那咱們的計劃，不就要失敗了？
或者說，讓太子知道了，設下埋伏，咱們可要損失不少好手，這不是小事。”
“殿下應當已經有主意了。”梁國公看向岐王。
岐王又笑了：“不錯。我同李瑾說，趁著今日趙晢大婚，不得空經管軍營之事，打算帶人去西營搶些兵器甲胄來。”
元向初聞言愣了一下：“咱們不是去郊外東營嗎？殿下是故意這樣說的？”
岐王眉眼之間有幾許得意之色：“自然。到了晚間，只要派人去西營刺探一番，看看西營是否加強了警戒，是否草木皆兵，便可知曉李瑾到底有沒有送消息給趙晢。”
“殿下這個法子好。”元向初皺著的眉頭松開了：“如此，既不耽擱我們搶兵器甲胄，又能試探出李瑾到底是不是真心。”
梁國公吃了一口茶，沉吟著道：“依著我心里頭，還是希望李瑾是真心實意的想投靠我們的。
李瑾畢竟是靖安侯府的人，靖安侯府外頭有李諺，里頭有老夫人和李諺的妻子林氏，將靖安侯府守得嚴嚴實實的，誰也伸不進手去。
雖然說，李誠夫婦或許可以加以利用，可李誠夫婦也沒什么出息，并不起什么作用。
有了李瑾，靖安侯府就從內部破裂了，咱們這邊的勝算也就大了。”
“外祖父說的是。”岐王應了一句，他心里頭也是這樣想的。
“倘若這一關，他能過了，咱們是不是也要拿點誠意出來？”元向初看向他二人。
“這個，還是要的。”梁國公想起來問：“你們可確定，他確實答應了娶歡兒？”
岐王聽他問，點頭回道：“我問過他了，他親口說會娶九皇妹的。”
梁國公頷首道：“既然如此，他要是能過了今晚那一關，這可算是自己人了。
對待自己人，還是要大方些。
李瑾與靖安侯府反目，以后他們成親也不能住在那處，我看……就送個宅子吧，你們以為如何？”
岐王與元向初對視了一眼。
元向初點點頭：“我沒有異議。”
“九皇妹就是我的親妹妹。”岐王笑道：“那就將岐王府邊上那個宅子給他們，當做新房。”
“那宅子，價錢不小。”梁國公看著他道。
“這有什么，給自己的妹妹不心疼。”岐王笑得爽朗。
“皇后娘娘當初果然沒有看錯殿下。”梁國公也很是滿意。
“殿下！”
外面傳來了叩門聲。
“進來。”岐王收了笑意，轉臉看向門口處。
“殿下。”進來的是岐王府的侍衛：“皇后娘娘傳了消息來。”
“什么消息？”岐王不由問。
梁國公和元向初也不由都看著那侍衛。
那侍衛前一步，聲音壓低了些：“宸妃找了一個得道的老道長，揭破了黃學魁所說的那些話，黃學魁親口招出了殿下您，皇后娘娘傳話讓殿下預備一下，陛下一定會追究這件事的。”
“你先退下吧。”岐王臉色變了，沉著的吩咐了一句。
那侍衛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這件事情，得盡快處理，陛下召見殿下的圣旨，隨時可能會到。”梁國公一口斷言。
“黃學魁露了餡兒。”岐王轉了轉眼珠子道：“我之前，也曾想過此事，卻不想竟然成了真。
唯今之計，只有找人頂罪了。”
梁國公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只能如此了，你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岐王頓了頓道：“讓李香楠頂吧。”
“岐王妃？”梁國公有些意外：“她會愿意嗎？”
他和岐王時常有往來，和李香楠倒是沒怎么見過，只知道岐王對她不太在意，家里的姬妾，有的都能壓這個王妃一頭。
“她？”岐王笑了笑：“我自然有法子叫她對我言聽計從。”
從娶了李香楠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理會過李香楠了。李香楠對他倒是熱切得很，時常燉個湯、送個滋補品給他，在府中也是盡職盡責。
他從李香楠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她對他的期待。他敢保保證，只要他說幾句好話，再許個承諾，李香楠能愿意替他去死，更別說只是頂個罪了。
再退一步說，他是岐王，李香楠是岐王妃，他要是出了事，李香楠也不會得什么好。就算是權衡利弊，相信李香楠也會知道該怎么選的。
“既然殿下有把握，那我們就放心了。”梁國公站起身道：“殿下也別耽擱了，趕緊回去安排一下吧，估摸著陛下很快就會召殿下入宮了。”
“我明白。”岐王點點頭，對二人拱了拱手：“外祖父，舅父，我就先去了。”
“我們送送你。”
梁國公和元向初跟了上去。
看著岐王遠去，梁國公摸了摸胡須：“向初，你可覺得岐王如此對待結發之妻，太過無情？”
元向初搖搖頭道：“岐王對李香楠本就無意，當初娶她，不過是因為那個意外，沒有辦法而為之。
我反倒覺得，岐王能如此做，才是個有膽色的，自古成大事者，就該什么都能拋棄。”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梁國公摸著胡須，忽然壓低了聲音開口：“但你就不怕，他得了勢，到時候連我們都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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