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中間的主帳內,慕容雅雅忙拉著寒凌楓敘舊。兩人荊州一別,已經快兩個月沒見了。

  但許久不見,反而近鄉情怯,第一句竟然還是公事。

  “荊州那邊的戰局如何?”

  寒凌楓沒有覺得奇怪,緩緩點了點頭:“將近末尾。”

  聽到這話,慕容雅雅有些驚喜。

  畢竟戰爭這種東西,要快很快,要拖可以拖得出奇地長。除了自身的勢力,運氣占更大的部分。

  能在兩個月多月的時間內,打敗數萬反叛軍,還有那些想要看時機分一杯羹的土匪們,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寒凌楓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熱茶。

  “反叛軍那邊都差不多了。只有一個羅興沖在頑強抵抗……”

  提到羅興沖的時候,他輕輕皺起眉頭,又快速松開,似乎這個人讓他很是棘手。

  “羅興沖啊!”

  慕容雅雅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對能夠讓寒凌楓難辦的人才產生了好奇。想了想,突然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隨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羅興沖不就是在暴風雪中遇到的敵軍將領么!

  當時就覺得他面相難看,神情陰翳,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慕容雅雅只是唏噓了一陣,聽見旁邊的泥爐上開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肉類的香氣隨著蒸汽散開,眼睛跟著一亮。

  當即就把影響食欲的因素,都拋在了腦后。

  她墊著厚布,打開滾燙的鍋蓋,往里面扔了把新鮮的菌類。

  然后,單手杵著下巴,在旁邊焦灼等待。

  在美食面前,都得往邊靠!

  看到她這副熟悉的天真的樣子,寒凌楓終于笑了出來,但隨即又沉沉地嘆了口氣。

  接著,神色遲疑地開了口。

  “我有話說……”

  “嗯?”慕容雅雅抬頭看他,“什么話?”

  她感到奇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提前鋪墊?

  寒凌楓微微低下了頭,從懷里拿出了一封印著加急戳的信件,推到慕容雅雅的跟前。

  她看到信件左上角的標志,就知道這是來自京城的信,心中徒然升起一股不安來。連忙拆開信件往下看,瞬間呼吸一滯。

  “陌兒他……”

  慕容雅雅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抓著信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

  信上寫著“駕崩”二字,格外地刺目。

  “怎……怎么可能?”

  她不敢置信,翻來覆去地看信件。

  “我明明提醒過他……”

  說到這里,慕容雅雅突然愣住了。

  急忙確認信件上的字,上面寫著“崩于急病”。再往下看,是說立了新皇。

  常洛……

  她知道這個孩子,是宮女出身的德妃所出,想來選擇他是因為政治因素。

  如果真是死于急病,又怎么可能來得及處理后事?

  看到這里,她全都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

  明知飯菜里有毒,還是吃了下去。

  猜到這點,慕容雅雅的心臟開始揪痛起來。

  她不明白寒陌為什么要做出這個選擇。

  樓旻之看似不可戰勝,但只要還活著,就還是有希望在。

  “為什么?”

  不知何時,她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求助地看向寒凌楓,想讓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

  寒凌楓喉嚨一哽,不知道怎么回答。想找到答案的心情,他也是同樣的。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沉默。

  重逢的喜悅早已被沖淡,只剩下觸底的悲戚。

  鍋里的食材咕嘟翻滾,湯水在大火下逐漸干涸,發出“呲呲”的響聲,也無法吸引兩人的注意力。

  過了好久,慕容雅雅突然來了一句。

  “我想回去了。”

  她抬手抹了把眼淚,聲音里滿滿都是委屈。

  常年奔波在外壓抑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出來。

  她是個普通的俗人,沒有那么大的理想。登上船只,來到海城,再踏上牛島,都是為了家人和伙伴,是為了那個在皇位上掙扎數十年的孩子。

  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無用功。

  寒凌楓輕輕把她抱在懷里:

  “好。”

  ……

  同一時間,千里之外的皇城。

  比起夫妻兩人的安靜溫存,大殿之上的情況,卻很是混亂不堪。

  朝臣們看起了樓旻之的眼色,紛紛站在他那邊,討伐起了淮陽王。連諸如“狹天子”之類的大逆不道的話,都有膽量宣之于口。

  新登基的小皇帝常洛端坐在龍椅上,被頭上的冕旒壓得小臉發白。

  面對底下越說越過分的聲音,他哆哆嗦嗦地開了口。

  “都……都給我閉嘴!”

  他還沒習慣自稱為“朕”,聲音也沒有底氣。

  龍椅之下不管是聽見的還是沒聽見的,都選擇忽視他的聲音。他們的視線始終集中在站在最前方的頭發花白的老頭子身上。

  連小皇帝也是一臉驚懼地望著他。

  第一次,小常洛感受到了與先帝同樣的恐懼。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大殿內蕩開。

  小皇帝的首次朝會落下了帷幕。

  回到寢殿內,他生氣地打開乳母的手,鉆進衣柜里,把自己裹進柔軟的綢緞中,任憑宮人太監們在外面如何哀求,都不愿出來。

  直到有個沉穩堅定的腳步聲來到跟前。

  外面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小常洛好奇地抬起頭,眼角上還掛著淚珠。

  “陛下,臣來了。”

  是淮陽王的聲音。

  小常洛陡然松了一口氣,但還是用怯怯的聲音道:

  “我不想……”

  “陛下!”寒燼打斷他的話,語氣有些嚴厲,“您該自稱為“朕”。”

  小常洛喉嚨一哽,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我不要!”他哽咽著說,“他們都不當我是皇帝!”

  雖然那幫臣子罵的是淮陽王,但在他來看,與罵自己沒什么不同。

  不!

  他們就是在罵自己!

  想到這里,委屈地抽泣,連話也說不清了。

  外面的一幫宮人太監們也急了。

  “哎呦!”

  “陛下,哭多了傷身。”

  “您快出來吧。”

  但不管他們怎么說,小皇帝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出來。

  寒燼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見他始終沒有出來的意思,索性靠著衣柜坐了下來。

  “陛下還沒見過祖母吧?”

  想到慕容雅雅,寒燼的嘴角勾起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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