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太過熾烈,以至于李若多少有些招架不住,不自覺往一側避了避。

  “好,我回去后,會與老祖宗好好學的。”李若捻著帕子,隔了良久,等心頭那點兒涌起的情緒盡數平復后,才慢騰騰應了一句。

  她這句話說完,陳集的目光還是釘在她身上,李若撇開頭,端了茶盞抿了一口,再抬頭一瞧,陳集還是那么呆呆地瞧著她,李若耳根子一熱,別開視線輕聲道,“你瞧我做什么?”

  “你好看。”陳集答得極快,這話,他許久之前就想說了。

  李若又被他鬧了個大紅臉,連忙放了茶盞,這茶她是不敢喝了,否則說不準就得被嗆到。

  罪魁禍首本人倒是半點兒沒覺得不自在,甚至還往后靠了靠,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瞇著眼睛定定地瞧著李若,慢吞吞接話道,

  “你笑起來更好看,就是笑得太少了。以后,你應該多笑笑的。”

  李若紅了紅臉,抬眸對上陳集專注的目光,想了想,輕聲道,“世子爺才好看。”

  她活了兩輩子,見過那么些人,林林總總加起來,都比不上陳集來得驚艷。

  不過,真要說起來,她映像里最好看的陳集不是這會兒這個模樣肆意的年輕小郎君,而是那個早過了而立之年,一身正氣凌然,帶人直攻上京,一劍將顧遂遠斬于胯下的陳集。

  那會兒,她的魂靈就飄在他身邊,她死了那么多年,按理,早該沒了什么七情六欲,可她瞧見陳集的那一瞬,卻覺得莫名心悸。

  可能是陳集那一劍揮得太過利落,到如今,李若也還能想起上輩子見他時的場景。

  她說得太過誠懇,倒是叫陳集都跟著愣了愣,李若自覺失言,忙轉了話音,向陳集說起白日里必清與自己提到的那些話。

  她回來以后,仔細想了想必清那番話,按理,她一個內宅女眷,必清沒必要在她跟前提及朝廷之事,可他還是說了,不僅說了,還說得挺多......這明顯,是要借她的嘴,向別人傳話。

  這話,不大可能是要傳給陳集聽的,必清與陳集聯絡緊密,真要有什么事兒,他大可以直接找青犢幾人遞話,沒必要再與自己兜圈子。

  所以,這話只能是要遞給大伯父聽的。

  “白日里我也想了許多,大伯如今雖位列內閣,但有王首輔壓在頭上,說到底,他也沒什么地位與發言權。朝廷和圣上的決斷,大伯阻攔不了。”李若重重嘆了口氣,她不傻,必清那番話,她回來細細一想,也明白了其中關鍵。

  上京城內這些做米糧生意的商賈今年收不到足量的米糧,這事兒事小,但各地官府連今年的稅都征不夠,這事兒,可就大了。

  這樣大的事兒,如今,卻瞞得嚴嚴實實,半點兒風浪沒掀起,這究竟是圣上的意思?還是說,有人故意做手腳,把內閣、連同圣上都瞞住了?

  這兩者,李若更傾向于是前者......畢竟,若真有人有這般大的本事瞞天過海,那必清也不會知道這些事兒了。

  這事,要真是圣上的意思,那如今上京城的平靜底下,究竟掩蓋了什么樣的驚濤駭浪?李若不敢深想。

  陳集面上笑意收斂,神色跟著凝重起來,上身坐直,聲音落低,“這事兒你不必管。這不是李閣老能出面的事。”

  “你一早便知道了?各地災情如何?朝廷為何不派人賑災?”李若心底一驚,接二連三的問題幾乎來不及過腦子,便一連串蹦了出來,話音才落,她便急急捂住了唇。

  是她犯蠢,這事兒,怎么也輪不到陳集做主。

  陳集額角青筋直跳,他緊緊抿著唇,隔了片刻,才出聲道,“我知道的,不算早。這事兒,被瞞得很死,朝廷里如今也只聽見了滁州大旱的風聲......要不是唐家人返回上京,就連滁州這事兒,恐怕也不會解決的那么順暢。”

  “是圣上......”李若突然抿住唇,她糊涂了,不是皇帝,還能是誰?還有誰能干出這等一手遮天的事兒來?

  類似這樣的災情急奏,都是直接遞到皇帝手上,除了他,也沒人有能耐把這事兒瞞得這樣死。

  “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陳集扯了扯唇角,“去年年底開始,大齊各地多多少少都受了天災,什么防洪堤塌了,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雨,這都是輕的,南邊幾個富庶之地,從年初開始,便接二連三出岔子,湖州提舉常平倉被匪徒借亂攻破,倉司慘死。”

  李若一顆心往下沉了沉,她不曾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

  “朝廷這邊,還打算繼續瞞著嗎?”

  “想瞞也瞞不住了。”陳集伸了伸腿腳,“本來今年各地都流年不利,就指望朝廷出面賑災呢,結果,湖州又出了岔子,姑蘇那頭,委實難以拿出那么多糧食來。至于朝廷?”

  陳集一聲冷笑,“國庫空虛,又不是一日兩日了。戶部拿不出銀子,眼下,工部那邊好幾個差使都還懸著,沒地兒要銀子去呢。圣上,自認為是天生的圣人,便連孔圣人在他跟前,都要自愧不如幾分。這樣的圣人,如何能染上污點?各地流年不利,災情不斷,這對他來說,就是極大的污點。”

  李若垂眸,二人沉默著坐了半晌,她才抬眸看向陳集,“大師找我遞話,是想讓大伯出面,把這樁事,捅到明面上來?”

  皇帝瞞了這么久,一來是因為國庫當真沒銀子,戶部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二來,恐怕也是因為年紀大了,想得太多,總擔心燕王寧王等人會不會借勢而起,搶了那天子之位。

  他原先估計是想借調湖州蘇州的米糧,填上滁州等地的窟窿。結果,千算萬算,漏算了一個唐家。

  唐家人在滁州境內,這事兒便不好不理,皇帝不得不先表態,派人到滁州賑災,這一趟林林總總,又花了好大一筆銀子......這就難怪皇帝硬壓著唐家人返回上京了。

  李若倒吸了口氣,眼下窟窿越捅越大,湖州又出了事端,各地災情得不到控制,皇帝再想瞞,也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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