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往后，她們在這大皇子府的后院兒里，和守活寡有什么區別？正妃和側妃好歹還能有點兒奔頭，她們這些無名無份的，日后可該怎么過？
她們進了大皇子府，生是大皇子的人，死是大皇子的鬼，想從這兒離開，這輩子是沒可能了。
大皇子府上姬妾不少，一時間，全都人心惶惶，有幾個年紀小些、往日里最得大皇子疼愛的，當即便哭得不成樣子，那嚎聲隔著兩座院子都能聽見；有些家里頭還算有點兒銀錢的，已經在琢磨著能不能拿銀子在大皇子妃跟前賣個好，至少，也能多得幾分照看不是？
反正大皇子是靠不住了，她們總得給自己找條出路。
后院里這些美人兒們想什么，大皇子妃一清二楚，早在出事之前，她便預料到那些嬌嬌俏俏的美人們會有什么反應了。
這會子，聽著內侍報上來的消息，大皇子妃一臉泫然欲泣，瞧著悲傷極了，說出來的話卻輕飄飄的、仿佛半點兒也不過心，“殿下身子不好，妹妹們不安，也能理解。讓她們哭吧，哭夠了，心里頭還能舒坦些。”
這話，說了跟沒說有什么差別？就差直明說自己懶得管了！
偏偏這會兒大皇子還昏著，這事兒，他們也只能聽大皇子妃的安排，所以哪怕內侍宮人們心底有異議，面上也不敢顯露出半點兒。
眾人嘴上不說，但心里頭卻都看得分明，這大皇子府，往后算是要變天了。
這份分明的看法，在宮里頭打發人來了一趟，轉達了皇帝的意思之后，便越發讓人肯定了。
大皇子妃讓人給宮里來的內侍看了賞，又恭恭敬敬地給人送出去，等進了里間，屏退其余內侍宮人，她才一把抓住身邊的袁嬤嬤，眼底迸發出無限的驚喜與激動，目光熱切欣喜，渾身發顫了好一陣，總算從喉嚨里吐出幾個字兒來，“嬤嬤，我算是熬出頭了！”
她賭對了！她就知道，父皇必定不會讓這事兒鬧大，父皇果真把那外室還有她肚子里那個孩子留了下來，這是給大皇子的一塊遮羞布，也是給她的一個依仗！
往后，她就是有兒子的人了。她有了兒子，大皇子又不能再生了，她的兒子，就是這府上唯一的男丁，往后，便沒人能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了，她是有兒子的人了！
大皇子妃想到這點，便高興得直落淚，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用盡全力穩住身子，勉強壓抑住內心那噴薄而出的喜悅之情，“嬤嬤，我......我，父皇，父皇當真，慈父心腸！”
這會兒，她高興得都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語無倫次地重復著這幾個字兒。
袁嬤嬤瞧著大皇子妃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臉上跟著落下兩行濁淚，她是看著大皇子妃長大的，當年，大皇子妃到上京參選，就帶了她和一個伺候的丫鬟，后來，她進了大皇子府，頭一年，那丫鬟就爬了大皇子的床......
娘娘把那丫鬟當親姐妹看，早些時候，還說要給她挑個好人家嫁出去，結果，卻被人背刺了一道。為這事兒，娘娘愁了許久，連帶著也不再信任旁人，這些年，娘娘身邊只有她一個。
她是看著娘娘怎么在這個府里頭艱難活下來的......大皇子，那就是個糊涂鬼，他說娘娘是不下蛋的母雞，哪怕當著小郡主的面，他也不給娘娘半分面子！
想起大皇子妃這些年的遭遇，想起外頭對大皇子妃的指指點點，袁嬤嬤便心疼得要命。
這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好在，娘娘總算要熬出頭了！
袁嬤嬤不懂什么朝堂之爭，她的眼光，僅僅在這大皇子府里的一畝三分地上，她只想要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娘娘能過得高興些。
這會兒，大皇子妃這熱切的目光，和聲音里掩蓋不住的激動之意，每一樣，都讓袁嬤嬤欣慰不已，她摟著大皇子妃的肩頭，像小時候哄她睡覺一般，哀哀哭道，“是，是.....娘娘，總算是熬出頭了。有了兒子，往后，誰也不能再說娘娘一句不是！”
主仆倆兩眼淚汪汪，抱在一塊兒激動不已地哭了許久，直哭到大皇子妃臉上的妝都花完了才停下來。
袁嬤嬤見她狼狽得不成樣子，忙不迭拿了帕子要替她揩臉，大皇子妃卻搖了搖頭，拉著袁嬤嬤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嬤嬤，你坐，陪我說說話。”
“誒，誒！”袁嬤嬤一疊聲應了，紅著眼睛挨著大皇子妃坐下，一低頭，覷見了大皇子妃手臂上幾道青青紫紫的痕跡，她才憋回去的淚再度涌了出來，“娘娘......”
那淚落在大皇子妃的手臂上，燙的人心里發慌，大皇子妃卻只是笑，“不痛了，我不痛了。嬤嬤，今兒個，我聽見他們說大爺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袁嬤嬤極其愕然又驚恐萬分地瞪著大皇子妃，這份愕然和驚恐稍縱即逝，緊跟著，就被一陣心疼給頂了下去。
這些話如何大逆不道，她怎么不清楚？可越是清楚，袁嬤嬤便越是心疼大皇子妃，甚至，她連一句勸誡都沒法兒對大皇子妃說出口。
娘娘這些年過得太苦太難，娘家幫不上任何忙，這個皇子府里頭，上上下下，又有誰把娘娘放在眼底過？
大皇子對娘娘太差太差，娘娘那么善良溫順的人，現在卻被逼到這種地步，足以見得娘娘心底該有多難受。
她是看著娘娘長大的，娘娘不好過，袁嬤嬤這心里也跟挖心撓肺一般不舒坦。
所以，袁嬤嬤只拍著大皇子妃的手，不住地道，“娘娘如今，是苦盡甘來了。”
話音才落，袁嬤嬤又掉了幾滴渾濁的眼淚。
“我等這一天，實在等了太久太久。嬤嬤，你不知道，那會兒在碧音坊里，太醫說他下半身廢了，往后，再也不可能生育了，我差點兒高興得跳起來！要不是寧王妃在，我幾乎都要笑出聲來了！”說起這事兒，大皇子妃像是得了糖的孩童，高興地連聲兒都揚高了幾分。
“老奴知道，老奴都知道。這些年，娘娘辛苦了。”袁嬤嬤抬手給大皇子妃順著氣兒，她的娘娘，這幾年過得實在太苦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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