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音坊內的奢華程度，絕非浣夫人能夠想象的。
那滿園的繁花以及精致無比的亭臺樓閣，還有碧音坊里穿著得體、禮數周到的宮人內侍，以及這園中傳來的絲竹之聲，每一樣，都叫浣夫人恍神不已。
這就是鼎鼎有名的金明池文會，這就是大爺的那位正妃以及兩位側妃才有資格出席的文會！
有宮人迎上來，恭敬無比地在她跟前彎下腰，嘴上說著“夫人小心腳下”，僅這么一句，便叫浣夫人飄飄然起來，她好像一腳踩進了云端上，連帶著來之前的那點兒忐忑不安，也盡數被拋之腦后！
浣夫人手落在腹部，眸光堅定，她得進去，得和大爺要一個交代，她懷的可是皇孫！怎么能不明不白的住在外頭！
鸚娘快唱完第四支小曲兒的時候，陳集才姍姍來遲，他往人群最前方的大皇子身上瞥了一眼，搖著扇子，漫步到一邊的亭子里，在李崢身側站住腳，“三哥這里沒人吧？”
李崢一口茶嗆在喉嚨里，三哥？他什么時候成他燕王世子的三哥了！
“世子爺這一聲，太重了。李某愧不敢當。”
“哎，咱們之間什么關系，一聲三哥罷了，哪里就扯得上不敢當？”陳集十分大氣的擺擺手，又指了指李崢身邊的位置，再問了一遍，“三哥這兒沒人吧？”
得，這位世子爺認定了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李崢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會兒在這里和他為這個稱呼的事兒爭執，除了引人注目之外，再落不得什么好處。
李崢斜睨了他一眼，“世子爺請便。”
他陳集真要坐，自己還能攔著不成？
陳集倒也真不客氣，直接撩了袍子坐下，一手還不忘搖了搖手中的折扇，“恭王府這文會，到底還是差了幾分熱鬧。”
李崢挑眉望向前方，那嬌滴滴的鸚娘已經退了下去，另外幾只小舟隨即往前劃了一段，跟著，身著輕紗手挽水袖的舞妓們蓮步款款地出現在眾人眼前，琴音靡靡，舞步翩翩，怎么看都不像是缺了熱鬧的樣子。
“世子爺今兒怎么有空過來？”
這位世子爺不是一向最煩這種繁文縟節之事？之前上京城世家不少給他下過文會帖子，他可是一家都沒應，今兒怎么忽然轉了性子，居然肯來參加恭王府辦的這場金明池文會？
“自然是來看熱鬧的。”陳集低頭啄了口茶，眉頭皺起來，“恭王府不是說花了大手筆，這茶怎么用的這般差？”
李崢無語至極地斜著這位世子爺，他這是來看熱鬧，還是來品茶了？再說了，這香片還不夠好？這位爺難不成就喝進貢的大紅袍？
陳集也不介意李崢不開口，只抬著扇子指了指前頭一群小郎君，示意李崢看過去，“不過，今兒這場文會，也不能說恭王叔沒下功夫。這碧音坊，聽說他花了這個數才修起來，”
陳集朝李崢比了個數，這筆數字，他記得牢固非常。畢竟，恭王府修碧音坊的那年，正值幽州十三軍軍需短缺，老頭子連上了十道加急折子，求皇帝想想法子，那會兒皇帝只扔過去輕飄飄的一句話“國庫沒銀子了”，剩下的就什么都沒有了。
可他卻給恭王撥了這么一筆銀子，專門給他拿來修這碧音坊。
“你瞧瞧這碧音坊里，亭臺樓閣、水榭流觴一樣不少。恭王府這座園子一修，瞬間就成了這讀書人口中的絕佳之地，都說這上京城里的讀書人，沒一個不想到這園子里坐一坐，就著流觴曲水，聽著美人小曲兒，飲酒作樂，隨后，千古名篇便能出世了。”
陳集抬著扇子一一點過眼前美不勝收的景色，唇角挑起一抹笑，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這地方能不能養出千古名篇，他不知道，可這地方，確實是踩在幽州十三軍的尸骨上修筑起來的，這點，他清楚無比。
也不知這些所謂的讀書人在這兒飲酒作樂、賞景聽曲兒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有一絲一毫的羞愧？
陳集沒明說，但話中的怨意再明顯不過。李崢長嘆了一聲，“世人大多糊涂。”
“糊涂得太過了就不好了。”陳集若有所指，李崢端茶不語，心底情緒卻跟著翻涌起來。
算起來，陳集到上京也已經半年多了，他這是頭一次在自己跟前說這些，他這是突發奇想，還是說，早有準備？
李崢摩挲著手中的茶盞，阿爹曾說過，陳集此人，比之燕王更為有魄力，也更能狠得下心，這樣的人，最能成大事。
可越是這樣的人，便越危險。眼下，李崢對陳集多少還有些防備之意，因此，陳集這話，他并不打算往下接。陳集的心眼子，只怕比什么都多，他可不想被陳集推到前頭做擋箭牌。
陳集倒是并不介意李崢的沉默，只放了茶盞，百無聊賴地轉著折扇。
一抬頭，正好瞧見大皇子不知何時挨到了唐家大爺身邊去，二皇子緊隨其后，這倆人，誰都不肯讓誰，即便隔著老遠，也不妨礙人們看出這二位皇子之間的無聲硝煙。
“圣上可一直都盼著他們幾個兄友弟恭、一家子樂樂呵呵一輩子呢。三哥你說，這二位，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氣呢？”陳集一手支著下巴，語調里帶著說不清的可惜。
李崢聽著他這話，眉梢猛的一挑起，又緩緩落下。
“大皇子性子直率、二皇子尚且年輕，一時有顧慮不周的事兒，倒也正常。況且，這手足兄弟之間，時不時也會有口角之爭，我們家也會有這種情況。這不算什么。”李崢微笑著道。
陳集嘴角往下一撇，他們李家人一個二個，還真是愛做面子功夫，聽聽李崢這話說的，真是半點兒空子也不給人鉆。
什么性子直率，說白了不就是蠢？那位二皇子，今年都二十有三了，說什么尚且年輕，這話說出來，沒得叫人笑話。
沒意思，這李家人里，只有李楚楚有些意思。
陳集捏著折扇在掌心輕敲了兩下，視線落在大皇子那張臉上，真要說起來，大皇子其實長得最像皇帝，他的那份蠢，倒是比皇帝更加純正。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