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是個包不住眼淚的，這會兒聽了白鹿的話，眼淚幾乎奪眶而出，“黃姐姐，和我阿姐，都太慘了！阿姐，當初沒能活下來......四娘子，咱們救救她吧，她不能一輩子呆在那地方啊！”
李若拿帕子替她揩了揩眼淚，溫聲道，“我既然來這一趟，便是存了想救她的心思。但，關鍵不在我，也不在你，在她。她若是不肯自救，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法子。”
黃氏若是自己立不起來，他們這些外人講再多，也是白搭。
紅袖哭得一抽一抽地，卻還不忘應和李若的話，四娘子說得對極了！這世道上，靠山山倒，靠水水跑，反正，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她一會兒見了那位黃姐姐，一定得好好勸勸她，得讓她知道，他們姐弟在珠簾胡同里是不會有將來的！
馬車是在距離珠簾胡同一條街外的某家藥鋪里停下來的，白鹿先一步跳下車，站在外頭彎腰伸手，將前頭的車簾高高掀起，紅袖給李若戴了面紗，等外頭伺候的放了腳踏，這才攙著李若下了馬車。
必清把馬兒交給長隨，扭過頭，瞧著這藥鋪后院兒里那一棵梧桐樹感嘆，“一整年沒來了，這地兒還是和從前一般，看著就叫人舒心！你們世子爺倒是個會享受的。”
藥鋪掌柜的昨兒夜里就得了消息，知道今兒有人會來，因此早在這院門口等候多時了，他對必清也不陌生，聞言拱手笑道，“大師所言不虛，咱們殿下確實風雅。”
必清嘴角往下一撇，心說這不愧是燕王府的老人，聽聽這話說的，還風雅，陳明敕那個臭小子居然和風雅掛鉤了！嘿！
“那位是張掌柜的。這地方是世子爺名下的，不過對外，都說是張掌柜自家祖上傳下來的。”
白鹿亦步亦趨跟在李若身邊，盡心盡責地給她家世子爺拉好感，“張掌柜的還有個兒子，名叫張傳。如今，是這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算命先生，一卦千金。上回您從顧家出府那事兒，都是張傳在背后幫忙。”
張傳？！李若微微愣住，一時心如擂鼓。
上輩子，這個張傳據說能煉出長生不老的丹藥，因此被老皇帝接進宮內，封了國師，那會兒顧遂遠恨他恨的要死，不止一次在家中罵過張傳，說他就是個招搖撞騙的混蛋......
后頭，老皇帝沒能等來長生不老的仙丹，自己一命嗚呼了，顧遂遠倒是想一舉拿下張傳，誰知道，此人居然攀上了太后，憑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照舊穩坐國師之位......再后來，就是小皇帝被擒、陳集攻入上京.......
張傳，居然是陳集手下之人？！
“四娘子？”紅袖小聲附在她耳邊提醒道，“張掌柜說，四娘子可能得換張臉。”
李若渾身激靈了一下，忙收斂思緒，“怎的就要換張臉？”
“四娘子生的好，可就是太好了些，哪怕戴面紗，也遮不住您的好看。所以，頂了這么一張臉到那種地方去，便是再小心，也難免有那多嘴多舌的往外頭瞎傳。
以防萬一，還是請四娘子進里頭，小的給您換一張普通些的臉，這樣，也不會引人耳目。”
張掌柜朝李若笑得殷勤客氣。他年過半百，蓄了把山羊須，眼睛極小，一笑起來，更是只剩下一條縫兒。
李若定了定神，頷首應道，“張掌柜說的有道理，那就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四娘子里頭請。”
一行人跟在張掌柜身后，從一扇小木門進了一間屋子，這屋子闊大非常，里外隔開，各樣擺件都齊全非常，博古架上放了幾樣西洋小玩意兒，門前的籠子里還養了一只八哥兒，見了人，先喊一聲‘請您的安’，把紅袖逗得稀罕非常。
必清熟門熟路地走在前頭，伸手逗了逗那八哥兒，“陳明敕怎么把它放這兒來了？”
“這幾天京兆府忙得很，世子爺也不大住王府里，公孫先生不愛照看這些小玩意兒，干脆便把它送過來了。”張掌柜樂呵呵答了一句，招招手，叫來一個小丫頭，“你帶四娘子進去里頭貼面皮兒。”
“誒。”那小丫頭屈膝應下，又轉到李若跟前，恭恭敬敬道，“請四娘子隨奴婢來。”
說是里間，但其實卻連歇息的床榻都沒有，只放了一張看不出年頭的妝臺，還有兩只虎腳凳，那妝臺上擱了不少瓶瓶罐罐并一些大大小小的盒子。
小丫頭搬了凳子，請李若到妝臺前坐下，又幫著李若取下面紗，這才打開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從里頭取出一張畫好的面皮，拿一側的刷子往上刷了些東西，跟著，就把面皮往李若臉上貼。
“本來應該讓人親自給四娘子畫的，那樣更貼合些，也更舒服，但今兒不趕趟了，只能用這種特質的面皮，貼上大約會有些不舒服......不過您放心，這都是咱們王府的好東西，斷然不會有什么危害。”
白鹿跟在一邊兒，小嘴叭叭兒地介紹著這東西。
紅袖大張著嘴，滿眼驚恐地瞧著突然變了個人的李若，“四......四娘子！”
白鹿湊過去瞄了眼，又伸手指了指下頜處，吩咐那小丫頭，“再弄弄這兒。”
李若一睜眼，便瞧見了眼前妝鏡里那個和自己全然不相像的女子。
眼睛小了些，臉黑了些，連帶著鼻子，居然都比李若本身的更塌了些！
這一通弄下來，便是大伯母來了，恐怕都認不出自己！這還是白鹿所說的、不怎么好的法子.......燕王府里，居然有這等高手存在......
李若貼完‘面皮兒’出去，就連必清都一時沒能認出來，背著手來回繞了好幾圈兒，最后嘿了一聲，“還別說，張掌柜這手藝，越發精進了！”
原來，這精巧地仿佛另一張臉的東西，居然是出自張掌柜之手！李若心底感慨，這陳集手下，還真是臥虎藏龍。
張掌柜笑著應了幾聲不敢，“四娘子，路已經開好了，您幾位跟著那個小子，從后門出去，路上保管沒有旁人。”
李若認真朝張掌柜說了句多謝，也沒再耽擱，和必清一道，跟上張掌柜所派的一個半大小子，從藥鋪后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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