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天家，到底不好多言，趙夫人隨口說了這么一句，便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音，說讓呂嬤嬤去庫房里找找那支百年老參，明兒一早叫人送到西府去。
呂嬤嬤應了，又問道，“西府老祖宗那頭，沒什么大礙吧？”
趙夫人往后靠在貴妃榻上，閉著眼由著小丫頭給自己揉太陽穴，聞言又是一聲長嘆，“怎么能沒事兒？攤上珉知那么個獨孫，我要是她老人家，早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了。得虧她老人家身子好。”
“那位爺打小就男生女相，老話都說，這男生女相最容易走歪。老祖宗就是太慣著他，幼時沒教導好，哥兒跟了些亂七八糟的人，這會子想扭正，什么都晚了。”
呂嬤嬤跟著嘆了口氣，那么好看一位小爺，偏生有個不著調的性子，可憐了西府老祖宗，一大把年紀，還得為孫子擦屁股！
“這是有人疼的孩子才敢這么作呢。你瞧瞧楚楚，那丫頭......哎，她但凡能有珉知半點兒折騰的勁兒，那顧家也不敢欺她至此。”
趙夫人想想李若，頭疼得越發厲害了，“春英，叫人去前頭盯著，看老爺若是回來了，就請過來。”
“誒。”春英屈膝應了，這就打了簾子出去。
趙夫人擰過頭，看著窗外略顯陰沉的天色微微出神，楚楚從顧家搬出來了，其實也是好事兒。人出來了，那就不必受顧家鉗制，至于和離，還得和老爺再商量商量，從長計議才是。
第二天早早的，趙夫人就叫人備了馬車，帶著呂嬤嬤趕去了相國寺。
才一見李若，趙夫人便拉著她的手不肯松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確認李若比在顧家更精神了些，趙夫人才松了口氣，
“你這孩子也太胡來了！”
“大伯母。”李若攙著趙夫人一道坐下，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松快，“這事兒宜早不宜遲，那個家里頭，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的。”
“哎，就算如此，那劉氏也太過分了些！你是當家的奶奶，那是過了明路，從正門里抬進去的，她這會子扯什么犢子說煞氣不煞氣的，就是又蠢又壞！”
趙夫人捏著李若的手，越說越來氣，“我已經和家里人說了你搬出來的事兒，這劉氏辦的好事，合該叫滿上京的人都知道知道！”
李若也沒攔她，這件事，誰先開口誰就能先立住腳，趁著劉氏腦袋瓜子還沒轉過彎兒來，確實該先把消息放出去。
趙夫人喝了兩口茶，心底的火氣才算壓住了，這會兒又忍不住擔心起李若的處境來，
“你住這兒也不是個事兒，我昨兒也和你大伯商量了，要不，你就先搬回府里去，總比一個人呆在外頭要好。”
誰家的姑奶奶到寺里一住就是大幾個月的？那是上了年紀的夫人們才干得出來的事兒。李若才多大的年歲，沒有這樣長住的道理。
“我知道大伯母和大伯是為了我好。但如今，我住在這兒，才能壓得住劉氏和顧家的人。”
李若頓了頓，語氣含糊地道，“李家要臉，若是他們去鬧，對族中姊妹的名聲也不好。
倒不如叫我一個人住在這兒，不管怎么說，這也是外頭，每日里進進出出那么多香客，顧家人就算想鬧，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聽她話中的深意，趙夫人心頭酸澀，“好孩子，委屈你了。”
李若搖搖頭，笑意有些苦澀，“也都是我不懂事，才會遭了這么一樁孽緣。”
趙夫人無聲嘆了口氣，手搭在李若的柔荑上，輕輕拍了拍，她打量著屋子四周，片刻后，壓低嗓音道，“你老實告訴我，你和那位世子爺到底......”
“大伯母想什么呢！”李若哭笑不得地打斷了趙夫人的話，這可真是沒影的事兒了。
“那位爺是什么樣的人？滿上京，想嫁他的都得從城東排到城西去，我這樣的身份，便是頭婚，都不見得能被挑上，更何況我如今又......”
“我不是那個意思。”趙夫人有些急了，她真沒有這個意思！
李若笑了笑，“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旁的不多說了，那位爺那樣傲氣，必定不肯摻和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里來。他幫我，也不過是看在從前阿爹和燕王交好的份上，算是可憐我罷了。”
李若不好把自己和陳集之間的交易拿出來講，只得挑揀著說了幾點，話里話外，都在撇清自己和陳集的關系。
趙夫人聞言，臉上神色明顯松快了不少，“那就好.....哎，沒什么就好。那位爺，聽說從前在幽州十三郡就是個極招小娘子愛的，他才到上京多久，你聽聽那名聲，簡直了。
你若是和他扯不清，那也是遭罪。再說了，圣上那頭，本就防著咱們兩家，你和他要是在一處了，圣上，怕是要愁的睡不著覺。”
這可真是掏心窩子的話了，李若知道趙夫人是為了自己好，淚眼婆娑地喊了聲大伯母，抱住她的胳膊蹭了蹭，“您放心，我和世子爺沒什么的。
再說了，我都想好了，等和離以后，我就長住寺中，替你們祈福，相國寺住膩歪了，我就住到水云寺去......”
“又胡說了。”趙夫人嗔了她一句，心疼地摸了摸李若的小臉，“這都磋磨瘦了。顧家這門親，當初就不該結。那顧遂遠什么時候回來？”
“說是還有一個來月。”李若一直叫人盯著顧遂遠的動向，這會兒說起來，也是半點兒都不磕巴，“劉夫人那邊還沒叫人告訴他我被趕出來的事兒。
我想著先瞞著他，趁著這段日子，好好在上京城里給自己造造勢，等顧遂遠回來了，我這受罪小媳婦兒的人設也離穩當了，屆時再挑撥著顧家那邊鬧一鬧，趁機，把這和離的事兒給辦了。”
趙夫人嗯了一聲，“你大伯昨兒和我說的，也是差不多這個意思。世家這頭，我叫你幾個嫂嫂多出去轉轉，總歸得保全你的名聲。
對了，你那些嫁妝，都規整得如何了？你搬出來，嫁妝可不能落在劉氏手上去。”
“您放心，能帶的我都帶走了。剩下沒幾件，都叫人抬在流光院里鎖著了，還留了人看著。府里頭，我也安排了幾個人盯著上院那頭。”李若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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