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大抵明白他的心思,聞言有些好笑,但到底還是忍住了,抬手揉了揉陳集的腦袋,“你再變也還是你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世子殿下。”

  這話從自己口中說出來不怎么,但聽著李若說出來,陳集還是覺得耳朵有些發燙,但他素來不知害羞為何物,也就是燙了那么一會兒,便拿腦袋使勁在李若肩頭蹭了蹭,“還是楚楚知我心意!”

  “公孫先生也知你的心意呢,不然也不會多問那么一句。”李若戳戳他的腦門兒,“你最近多思多慮,這可不行。”

  換做從前,陳集可不見得會為這種事兒難受,不,從前他壓根就不把這些往心里去。

  陳集癟了癟嘴,難得有幾分孩子氣,“他們最近總找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便是不想多思多慮都不行。”

  身邊人說得多了,也容不得他不去想。

  說來奇怪,陳集覺著自己從未表現出什么與從前大不相同之處,可不管是公孫鑄也好,還是郭永甫也罷,甚至就連萬年那個老狐貍,都不止一次問過他,日后可會如何如何。

  他們問的不同,但陳集卻能聽明白,這些人心里頭都擔心自己日后會變成和皇帝一樣的性子。

  這揣測簡直是無端而起,陳集心底不滿,但對著別人卻又不好說,只能把這些苦水倒給李若聽。

  他真是一肚子委屈,自己分明哪哪兒都和皇帝不一樣,況且他也沒做過什么不好的事兒,怎么公孫鑄他們就把自己和皇帝給提前等同了呢?

  李若拍拍他的腦瓜,極認真地道,“這大約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皇帝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郭永甫他們也算是見證了皇帝一步步從清醒走向糊涂的樣子,心底不擔心,那是假的。

  至于公孫鑄,他有理想有抱負,一心想輔佐明君上位,陳集作為他挑中的‘明君’,公孫鑄自然抱有厚望,這份厚望里,便包括了陳集不能如當今皇帝一樣行事。

  多問一句也能理解。

  陳集嘴角越發往下撇了幾分,“我好好一個人,非把我拿去和蛇做比,還得轉頭問我會不會如蛇一般行事,哼!”

  “這就是他們的不對。你只當,大人有大量,饒他們一次好了。”李若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陳集的頭發滑順無比,倒是比上好的錦緞摸著都舒服些,她趁機多蹂躪了兩下,心情一時大好。

  陳集在李若這兒哼唧了半天,得了一通軟言安慰,心情也好了大半,這就雄赳赳氣昂昂出門找無咎公子辦事去了。

  李若在書房里呆了片刻,等手頭最后一張紙寫完,疊好,叫了白鹿進來,讓她派人快馬加鞭給上京遞過去,一份給嘉和郡主,另一份則給李家。

  ...........

  一大清早,李孝元和趙夫人正吃著飯,外頭急急忙忙沖進來個婆子,手忙腳亂地行禮問安,趙夫人擱了筷子把人叫起來,又問怎么回事兒。

  那婆子上前幾步,繃著聲兒湊過去,低低給趙夫人稟了話,“夫人,世子夫人那邊遞來的信兒,來得急,另還帶了一句話,說是,請夫人和老爺多多注意。”

  趙夫人一聽,神情瞬間肅穆下來,她先接了信,拿到正伸長脖子等著的李孝元跟前,夫妻倆湊一塊兒細細把信看了,趙夫人眉間的肅穆轉成了三分擔憂七分焦急,抬眼掃了下李孝元,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盡數咽了回去。

  李孝元神色比趙夫人更顯焦急,這會兒也吃不下飯了,起身就要往書房去,人往前走了好幾步,又退回來對趙夫人道,“你讓人給老大媳婦送些吃食東西過去。”

  趙夫人立刻站起身來點頭應是,又問道,“西府那邊.......把老祖宗接過來住幾日吧?”

  李孝元緊皺著眉頭,片刻后,搖頭道,“不必了,那樣動作太大,難免惹人注意。你把珉知那孩子叫來叮囑一番吧。”

  “好,呂嬤嬤。”趙夫人一疊聲吩咐起來,呂嬤嬤和春英幾個領了各自的差使,一刻也不敢耽誤,屈了屈膝就往外去。

  趙夫人則跟在李孝元身后,一路往外走,一路細細回想著還有哪兒沒顧及上,哪處地方沒周全好。

  李孝元打發人去把李崢叫回來,父子倆關上門在書房里嘀咕了一下午,到用晚飯的時候,李崢叫人備馬,直奔唐家去了。

  沒多會兒,寧王世子、寧六爺幾人都去了唐家,靳二也跟著摸了過去,幾個年輕人閉門談話,直談到夜半三更,這才施施然散了場。

  李崢是最后一個從唐家出來的,唐家大爺唐海把人送到二門外,瞧著一臉興奮的李崢,忍不住搖頭,“我怎么覺得,你還挺期待的。”

  “自然期待。”李崢轉著手上的折扇,那雙眼睛里透出幾分飛揚的神采,“籌謀多時,不就等著這一刻嗎?”

  “若是真亂起來.......”

  “早該亂一場了。風平浪靜之下,只余千瘡百孔,還不如一次性掀翻,好好治理治理,剜去發臭的腐肉,才能重獲新生。”李崢打斷他的話,答得要多瀟灑有多瀟灑,眼睛里的激動幾乎就要溢出來。

  唐海被那樣一雙眼睛瞧著,那些喪氣的話只好往回憋,他目送李崢上了馬,等看不見人影,才扭身回了府。

  唐華的院子里還亮著燈,唐海尋過來的時候,他老人家正伏案寫字。

  唐海打發走了管事,自己走過去,替祖父剪了一下燈芯,火光跳動,一瞬間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唐華筆尖微頓,卻也沒起身,只專心在手頭的佛經上,直至最后一行抄完,唐華才抬頭朝孫子望過去,“都談妥當了?”

  “嗯。明日由寧侍郎牽頭,會把顧遂遠謀害馮寶的事抬上來。”唐海走到案前,望著祖父桌上的字跡,有些欲言又止。

  唐華拿帕子擦著手,“有什么話就直說。”

  “是.......祖父覺著,上京會亂嗎?”唐海聲音極輕,最后幾個字,輕到幾乎聽不見。

  唐華看一眼孫子,“亂與不亂,會因為你一句話而改變嗎?”

  唐海噎了噎,垂下眼低聲說道,“孫兒是擔心上京百姓.......無辜者,太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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