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凝神想了一會兒，扭頭看著陳集，“之前大伯母叫錢嬤嬤送來的那個令牌，查出什么來沒有？”
陳集一個怔神，“你的意思是？”
“江湖門派，隱居多年，不暴露身份。這些加起來，不是正好和無咎公子對上了？他一直不肯說自己的出身，你也和他相處這么久了，到頭來，不也是只知道那滿星河是他家的產業，其余的，一概也不知。就像，咱們派人查了那么久那個令牌的事兒，都查不到東西。”李若說得極其肯定。
對于無咎公子的身份，她一早就有猜測了。
陳集眉頭一松，身子往后歪了歪，“若真是他，那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咱們也不必花心思請人家出手了。”
如今無咎公子不正是在幫他們的忙嗎！
“說是這么說，但總得問問無咎自己的意思。眼下他幫我們，都是自己在幫，至于他身后的門派，咱們可是一點兒都不知道。”李若還有句話沒說，若這事兒真這么簡單，無咎公子今日也不會愁眉不展了。
“一會兒問問他就是。這不是大事。”陳集一句話拍了板，萬年先生不好糊弄，但無咎這頭，他卻有十足的把握。
...........
燕王府，扶風榭內書房里，丫鬟們上了茶，李若便把人都遣了出去。
張傳端茶抿了一口，舒服的喟嘆一聲，見無人搭話，便抬起眼，視線從李若身上繞到陳集身上，最后又落到一側的無咎身上，“嘖，你們這樣，搞得像來三堂會審我似的，我可沒犯錯啊！”
“你不說話也沒人拿你當啞巴。”陳集斜他一眼，轉而看向無咎公子，“現下只有我們幾個，你有什么事，只管說了就是。”
無咎公子左右看了一圈，神色有些為難，“是有一事.......”
他頓下來，見其余三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多少有些難以啟齒，只轉了話音問李若道，“聽說李家祖籍鳳陽？”
他說的沒頭沒腦，李若卻聽出了其中深意，笑著把李家祖上得了一塊令牌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
陳集歪在四方椅上，李家這故事他是第二回聽了，可還是忍不住稀奇，這世上，怎么就有這么巧合的事兒。
張傳左右各看了一圈兒，一臉的若有所思，倒也沒插話。
無咎公子面色稍霽，待李若話音落下，他才起身，朝李若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李若明白他的意思，也沒避開，只端坐著受了這一禮。
見她如此，無咎公子果然松了口氣，他站直身子，先把那牌子的花紋樣式以及上面點點細節都與李若核對了一遍，見是無誤，才說道，
“前些日子，我阿爹說有人在查一塊令牌的歸屬，說來也巧，阿爹的朋友偶然得知了這件事，便說與阿爹聽了，后頭細問了那令牌的模樣，阿爹說，大約，是我們祖上的東西。”
他從小聰慧，開口又早，七八歲往上就出口成章，一番話說得這么磕磕巴巴卻還是頭一遭。
他實在不知道要從何說起，阿爹說，祖輩上的事兒都過去許久了，現在拿這牌子出來，擺明了是想挾恩以報，阿爹那個牛脾氣一發，就大樂意認這令牌，也不大樂意讓族中之人出山。
無咎公子卻不這么覺得，祖輩們把令牌給出去了，就該知道，人家隨時都能拿出來用。怎么能因為時隔太久就不愿承認呢？
阿爹那個犟脾氣也是，早前分明已經松了口，同意自己站隊陳集，令牌的事兒一出，他老人家倒是又不肯了。
今日來之前，無咎公子腦子里已經想了許多說辭，可真到了這會兒，對著李家后人，他卻只能舌頭打結。
“原來如此。”李若看出無咎公子的為難之處，笑著接了話音，“這東西，是大伯母托人送來給我的，原本，也沒指望還能找到人。如今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難得的緣分了。”
無咎公子聽她不像高高在上、挾恩圖報的態度，心底一時長舒了口氣，隨即又覺得，李氏本來就是如此，一切都是阿爹自己多慮了。
他只朝李若拱了拱手，感激道，“夫人說得極是。”
要是李若不給他這個臺階下，直接一通掛落甩下來，他不也得接著？誰叫這是祖輩上欠別人的債。
“公子今日，莫不是為了這事兒煩憂？”李若笑瞇瞇地接過話去，不等無咎公子答話，她便又說道，
“公子放心，這牌子擱置了好些年，大伯母叫人送來給我，也是想著碰碰運氣，若是能找到令牌的主人后代，也該歸還給人家。”
她絕口不提當初應承給李家的恩情，一派通情達理，可越是如此，無咎公子便覺著越是不該糊弄。
李若瞄著他臉上的神情，連說帶笑道，“既然牌子是公子祖輩的，那便該物歸原主。回頭我讓明敕給公子送去。”
為何要回頭再送？還不是因為這會兒那牌子還被人拿著再外頭尋人呢。
這么一說，無咎公子心底那點愧意一時漲到了八分，他在外漂泊，也一向是有恩報恩，既然做不到，當初就不該給了承諾！況且這還是祖宗們給的承諾，哪有死不認賬的道理。
無咎公子糾結片刻，便下定了決心，往前一步，又朝著李若長揖到底，“李家替先祖保管令牌多年，這也是一恩。再加上救命之恩更是不能忽視。答應李家一件事是祖輩們的交代，我這個后輩絕沒有不遵的道理。”
這就是要做主，來兌換當初他們祖宗留給李家的承諾了。
李若垂了垂眼簾，蓋住眼底浮現的笑意，再抬頭，也不顯分毫情緒，只叫無咎公子快坐下說話。
無咎公子也不再客氣，坐回原位上，一口氣把那令牌的來歷還有自家祖輩的事兒說了一通。
人家既然已經在查，往后，必定也能知道消息，憑陳集的本事，他絲毫不懷疑自家祖輩的事兒能被扒個底朝天，這缺的不過是時間罷了。今日話說到這兒，無咎公子也不打算再瞞。
何況，他本來就打定了主意要報恩，再瞞又能瞞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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