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群被捕，賈家整個被官府嚴加看守，府中諸人皆不能隨意外出，黃永得了上頭的吩咐，把這案子提到了前頭來辦，這幾日上，都在連續加班加點的辦案。
唐鷹也沒閑著，將之前收集到的關于賈群與海寇勾結、搜刮民脂民膏的證據一并叫人送往上京，順帶著，還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折子，話里話外，都在請皇帝嚴懲貪官。
這兩日上，朝廷里也是一片愁云慘淡。
皇帝歪在椅子上，捻著一本折子，瞇著眼來回看了好幾遍，臉色慢慢沉下來。
馮喜弓著腰伺候在一側，略抬眼覷見了皇帝的臉色，不覺又把腰往下弓了幾分，呼吸聲都跟著輕了好幾分。
皇帝看了一會兒折子，忽的坐直身子，把那折子往地上一甩，“叫賈固安來看看！看看他們賈家的養出來的好角色！”
“是！”馮喜跪下去應了一聲，趕忙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沖到外頭去傳話了。
賈固安是一刻也不敢耽擱，著急忙慌進了宮來，跟著小內侍進了殿內，不等皇帝開口，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臣有罪，望圣上息怒！”
皇帝氣極反笑，往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指著賈固安，“你還知道罪？你看看，好好看看賈群這個蠢貨都做了什么好事兒！”
那一本折子又被甩到他跟前，重重擦著賈固安的額角落在地上。
賈固安顧不得臉上那點兒疼痛，只低頭撿了折子，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最后，眼睛釘在折子最后一行字上，視線往下沉了沉。
唐鷹，他怎么會管這種閑事兒？
“看清楚了？他膽子可真大！地下斗武、與海寇勾結，禍害行商........朕怎么不知道，這福州，已經成了他賈群的所有地？任憑誰去了，都得被扒下一層皮來！”皇帝一手重重敲著桌案，一臉的氣急敗壞。
“還是說，這是你們賈家給他的依仗？叫他能囂張至此？”
“微臣不敢！”賈固安急急放了手上的折子，朝著皇帝叩首三次，這樣的罪過，他賈家斷然不可能背上。
“你不敢，那你怎么不好好盯著他？你分明知道，朝廷最近日子艱難，各地報上來的災情比從前只多不減，如今坊間各種傳聞四起，都說朕無才無德，惹了天怒，才會叫大齊招來如此禍患。”皇帝緊盯著他，眼神如刀子一樣，恨不得直接在賈固安身上割下幾片肉來。
賈固安深知皇帝脾性，半點兒不敢與他逆著來，只誠惶誠恐地認了罪，跟著又是一通求饒，眼見著皇帝的臉色好轉了一些，他才抓緊機會，恭敬地開口道，
“賈群雖是我賈家子弟，但畢竟疏遠許多，這幾年來，他在福州所作所為，臣只知曉一個大概，其余諸事，臣都是一概不知的，這是臣的疏忽，還請圣上恕罪！”
“你不知，他卻能靠著你賈家的名頭橫行霸道，你知不知道，外頭會怎么說？外頭會說這是朕的授意！朕何時叫他去和海寇勾結了？朕何時給了他這個權利！”皇帝握拳一下又一下的錘著桌案，這個賈群，真是蠢出生天！
他是讓賈群幫著看住福州商戶，每年里，再往上交一些相應的流水，可他也沒讓賈群跟海寇勾結，做出這等下作的事兒來！
賈固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面上一副恭敬得不能再恭敬的模樣，實際上，心里頭卻有些不滿。
當初是皇帝自己先開口，說是私庫里缺銀錢用，讓他給想想辦法。他也是千挑萬選，才把目標定在了福州去的。那地方，離上京夠遠，也足夠富庶，附近那些官員也大多不是多管閑事的主，這種地界，是再合適不過讓的斂財之地。
當初，他提議之后，皇帝也是十分高興地應下來了。這幾年里，福州那邊送上來的金銀珠寶，不也都進了他自個兒私庫了？
當初拿的時候不見操心，怎么這會子，反倒是又擺出萬事莫關己的樣子來了？
賈固安心頭不爽極了，但不爽歸不爽，他也明白，皇帝的性子絕對不能逆著來，這會兒，他只擺出副誠惶誠恐地模樣，安安靜靜縮著脖子聽皇帝一通訓斥。
皇帝說了一盞茶的功夫，話里話外，皆是表明自己對這事兒一概不知，又指責賈群膽大包天，竟然敢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來，自己做錯事兒也就罷了，還連累他這個皇帝的也跟著受人污蔑。
皇帝這一通話幾乎是片刻喘息都不帶有的，一口氣罵夠了，這才往后倒在椅子上，指著賈固安，要他說，如今該怎么做。
“他做出這樣欺上瞞下、傷天害理的事兒來，微臣深感愧疚痛心。即便他是我賈家族人，我也斷然不能包庇他。”賈固安這番話說得極為義正詞嚴，一臉正氣凌然之態。
皇帝聽著欺上瞞下四個字，面色好看了一些，賈群可不正是欺上瞞下！自己作惡不說，反倒是，還把自己也牽連其中，簡直是其心可惡、其罪當誅！
賈固安稍停了片刻，見皇帝沒發脾氣，這才接著往下說道，“這事兒，如今已經鬧大了去，若是判得輕了，恐怕會招來閑言碎語，倒不如，往重了判，既能表明圣上對此行此舉地深惡痛絕，也能，給其余人一個警示。”
“照你所說，這賈群一家，該當如何判罪？”皇帝朝他抬了抬下巴，“你們可都是一個賈姓，朕念你多年為大齊分憂，也不想趕盡殺絕。”
他想懲治賈群，卻也不想放過整個賈家。
這一趟，若不是賈固安堅守不利，何至于扯出這樣大的事端來？皇帝嘴上不說，心里頭，卻積滿了不高興。
“謝圣上隆恩！”賈固安心底門兒清，忙不迭又叩了一次首，眼里擠出兩滴渾濁的眼淚來，說道，
“賈群作惡多端，合該判斬立決，賈家其余諸人說無辜卻也不無辜，微臣對族人管教不嚴，是微臣之罪，微臣自愿罰俸三年、并捐出家中一半財產用以貼補福州受難百姓，請圣上，給微臣一個贖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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